西域來的雜耍團吸引了一圈人潮,也吸引了司馬蒹葭的注意力。馮邢琰護著她往中心擠,三個高鼻凸目的胡人,頭纏著包巾,身穿白色長袍,盤腿坐在駱駝上分別演奏琵琶、胡笛、羯鼓。
兩個美艷胡姬隨著音樂曼妙舞動,手臂上的銀環發出清脆的錚鈐聲,姿態嫵媚柔軟地向後仰,以嘴叼起地上的紅花結束表演。圍觀者抱以熱烈掌聲,隨即分別散去。
司馬蒹葭在推擠中掉了香囊袋,被喝得醺醺然的小官員撿起。
「這是姑娘的?」
司馬蒹葭頷首,小官員讀著香囊袋上繡的小字--蒹葭,突然興致高暴地朗聲吟唱以蒹葭為名的歌謠--「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
溯洄從之,道阻且長;溯洄從之,宛在水中央。」
小官員流轉優美的歌聲,將這首高逸出塵的情詩表現得纏綿恍惚,吟畢,引來一片喝采。
「多謝姑娘。」
他步伐不穩地一襝衽,文質彬彬將香囊袋送回滿臉羞紅的司馬蒹葭手上,完全沒發覺司馬蒹葭背後鐵青著臉的馮邢琰。
馮邢琰不著痕跡拿過司馬蒹葭手中的香囊袋。「我幫你保管,免得又掉了。」
她擔心地摸摸頭上的金釵、步搖、銀簪,心裡數著數,「還好,都還在。」
「掉了就算了,別緊張。」馮邢琰技巧地避開熙來攘往的人潮,往紫雲樓去。
「這些都是珠寶挑的,掉了她會傷心的。」司馬蒹葭一手小心翼翼護著珠寶梳理的髮髻,一手扯高翠藍絲裙免得絆腳。
馮邢琰在紫雲樓下停住,幫她整整身上穿的藕絲短衫柳花裙,經太監通報,登上樓去,司馬蒹葭才想起來問:「你說我們來看一個人,看的是誰?」
「是朕。」
一眼望去,中間坐了穿著黃底鑾金繡龍袍的--皇上;兩旁都是她在馮府見過、馮邢琰口中去還債的那些人。
「你是誰?」她困惑地問。
「我是我。」馮邢琰不解她為何有此一問,譏誚地掃過眾人說:「至於這些人,你就沒必要認識了。」
他的話引起此起彼落的抗議聲,也在司馬蒹葭心中留下不同解讀。
「我可是付了一萬兩。」
「我也是呀。」
「閉嘴!朕可是付了五萬兩。」皇上代替馮邢琰趕起人來,「一萬兩只能看,看過了,就統統給朕滾出去,別妨礙朕說話!」
妄想沾點便宜看看熱鬧的全被趕走了,樓閣裡清靜多了。
「你過來,讓朕瞧瞧」
「沒什ど好瞧的。」馮邢琰阻止,擔心地看了看一直沒說話的司馬蒹葭。「你坐這兒就行了。」
「難道朕會吃人嗎?」
「皇上不會吃人,只會殺人。」他諷刺回去。
「你出去!讓朕跟她說話。」
「時間不多,有話快說。」馮邢琰大搖大擺坐下。
皇上吹吹鬍子、瞪瞪眼睛,轉向司馬蒹葭告狀:「你看到沒?這就是朕的好兒子!」
「我姓馮。」馮邢琰提醒皇上,皇上當沒聽見。
他是皇上的兒子!司馬蒹葭猛抬頭,震驚寫在臉上。
「他沒跟你說?」皇上看到了生氣問:「朕這個父親見不得人嗎?」
「她不需要知道你的風流事跡。」
「朕說一句,你頂一句,朕還要不要跟她說話!」
「快說!」馮邢琰沒好氣地閉上嘴。
「你是哪家小姐?」皇上畢竟是當父親的,」開口就是這八股問題。
司馬蒹葭抬起臉說:「我是個盜墓賊。」
馮邢琰沒料到她會這樣說,怪異地看她;她盯著自己的手看,沒睬他。
「盜墓?」皇上皺眉瞇眼看她片刻,不怒反笑說:「那正好,你可以告訴朕,怎樣才能防止盜墓賊盜墓?」
司馬蒹葭發現皇上表情正經,不像是玩笑,想了想回答道:「最可靠的方法就是:使其中無所欲,必保安全。」
「那倘若。其中有所欲。又該如何防盜?」
「很難,防不勝防。」司馬蒹葭搖搖頭,舉例道:「漢武帝去世才四年,墓室中的玉箱、玉杖就已經被人盜出在長安街上出售。」
「防不勝防也要防,朕要帶著那些寶貝走。」
司馬蒹葭突然想到跟黎璃參觀過的博物館。
「與其因為那些畫物引來盜墓賊盜挖盜賣,不如乾脆將那些寶物集中起來,讓後代子孫也能欣賞。」
「你這孩子有趣,叫他帶你到宮裡來。」
馮邢琰回皇上一句「你別想!」到了司馬蒹葭耳裡卻成了「你別想!」一字之差,差了八千萬里。
「夠了。」馮邢琰起身。
皇上說:「今晚晚宴,朕還要見到你們二人。」
馮邢琰揚高眉頭,張口正要說話,被皇上搶白說:「五萬兩是吧?朕付!」
晚宴設在紫霞亭。
亭邊草地上擺著一張張大方桌,上面鋪滿佳餚美酒。
馮邢琰、司馬蒹葭與皇上、王妃同在紫霞亭進喂。
「你怎麼了?」馮邢琰注意到司馬蒹葭一口東西也沒吃,他從下午開始,就一直覺得不對勁。
她悶悶不樂地說:「我想回去。」
馮邢琰擔憂她蒼白的神色,伸手想要試試她的額頭,她卻避了開。他覺得怪異,擰眉正想問清楚--琴聲揚起,宮廷歌伎名伶來為皇上獻唱,一個接一個演唱,嘹亮婉轉、歌行九陌,音量完全阻撓了馮邢琰開口的機會,他看司馬蒹葭專注聽著歌唱,暫時放下心。
獻唱完畢,琵琶樂音一轉,換上一批能歌善舞、嬌嬈美艷的胡女舞伎,她們快速飛旋轉動腰肢,裙擺飛舞露出健美的小腿,看得人目瞪口呆。
樂音轉緩,胡女舞伎轉入席間,熱情勸酒。司馬蒹葭招架不住被灌了杯高昌葡萄酒;馮邢琰拒絕了兩個胡女舞伎,回頭一看,不勝酒力的她兩頰酡紅,迷茫星眸著迷地看著來自石國都城的拓枝舞穿著層層繡衣的舞女,隨著先是忽快忽慢後轉為越來越快的鼓點,蠱惑舞動,一件一件褪去衣物,最後幾乎半裸!
司馬蒹葭臉紅舌燥、心枰坪的跳;馮邢瑛看到她撫媚誘人的神態,眼一瞪,吞嚥困難似的,立刻帶她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