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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說到盜墓這手藝,一般是傳子不傳女,但身為獨生女的司馬蒹葭打一出生就在母親背上跟著父親南奔北跑、出入深林荒地探掘古墓。當別的孩子趴在地上學爬,她在母親背上,跟著穿梭甬洞,人家玩沙堆時,她拿著小鏟跟在父母後面鏟著夯土;小女孩們幫小木人偶裝扮時,她在陪葬坑內與半人高的陶俑扮家家。

  地下的墓穴在她眼中成了有趣極了的遊戲場--有敲響後震耳欲聾的戰國編鐘;漢初型制真品一半大小的青銅馬車恰恰適合她幼小的身長;裹著絲綢學舞姿曼妙的舞俑舞蹈。

  等到司馬業發現女兒對盜墓有濃厚興趣時已來不及阻止,也不想阻止。

  司馬蒹葭合該生來就是個盜墓人;她有異常靈敏的嗅覺、不尋常的夜視力跟無法解釋的直覺感。她能從挖掘出來的泥土中嗅出地底埋的是青銅器抑或是鐵器;總是能準確地推斷出墓穴的位置、珍寶的藏處;袖珍體型、靈巧身手、不怕黑的雙眼,在狹小幽暗的盜洞間穿梭自如。

  司馬蒹葭的母親過世前,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女兒的將來。盜墓不僅危險,朝廷也設有重法,她要丈夫司馬業洗手歸山,替女兒找個好婆家。

  司馬業也後悔了,當初不該讓女兒跟著他們夫妻倆四處奔走。為了彌補過錯,他費了一番轉折,為女兒找到了一門好親事,總算不負妻子的托付。誰料,鬆一口氣的當兒,卻染上風寒一命嗚呼了。

  臨走前心裡記掛的除了司馬蒹葭還是司馬蒹葭,千叮嚀萬囑咐,就是不許她再和盜墓扯上一丁點關係。

  可,除了這,她還能做些什麼?司馬蒹葭幽幽自問。唉!沒時間蹉跎了。爹,對不起。司馬蒹葭收神,俐落地拾起地上的麻索,縱身一跳,消失了。

  什麼也沒發生過似的,銀色月芒下,一切是那麼祥和平靜,唯有唧唧蟲鳴跟……微微的呼息聲金絲犬呼嗤呼嗤渾然不覺主人的消失有何奇怪,逕自閉目養神;偶爾風吹葉落地,它雙眼睜也不睜,僅是抽動一下豎起的耳朵。

  掃半炷香的時間過去,地面伸出一隻手。

  白藕般的手臂在黑暗中分外顯明,纖纖玉指扔出一個提袋,接著露出白玉般的小臉蛋,彎彎的眼眸分明、燦爛,雙手用力一撐,躍了上來。

  司馬蒹葭垂膝坐在洞穴口,雙腿開心地懸空晃蕩,迫不及待持過提袋,扯開皮繩,一一拿出袋裡的陶俑陶牛、陶馬、陶羊、陶豬、陶狗,還有極少見的陶制鳥。她舉高手,仰臉迎著月光仔細研究手中的陶俑,歡喜地驚呼:「啊,是隻貓頭鷹!」急於分享這興奮之情,她側身朝金絲犬輕喊:「呼嗤呼嗤你快來看看!這還是我第一次搜集到貓頭鷹呢。」

  金絲犬睜開右眼眄視,沒什麼興趣地趴在原地不動。真是!一點也不捧場。司馬蒹葭嘟起嘴,眼波靈巧一轉,伸手在提袋裡翻找東西。找到了!她勾起的唇邊蕩漾一抹神秘笑容「瞧,這是什麼呀?」司馬蒹葭狀似自言向自語地說,細長的眼角別有興味地偷瞧狗兒,青蔥手指調皮地順著手中物圓融的輪廓描繪--「彎彎的脖子,平滑的背脊,微微翹起的屁屁,好像是只……鴨子。」

  彷彿啟動了某個隱形的機關,金絲犬忽地起身衝了過來,汪嗚汪嗚,激動地搖尾低叫。

  司馬蒹葭得逞地開心一笑,摟住呼嗤呼嗤,把手中的漆繪木鴨湊到它員前。

  「我知道你最喜歡鴨子了,你看這鴨子的羽毛繪得多精緻,好像真的一樣,咱們把它帶回去跟你那只『嘎嘎』擺在一塊兒好不好?」

  呼嗤呼嗤不斷擺尾,豆大黑眼流露乞求眼神地看著司馬蒹葭「呵,好啦,就交給你保管喔。」司馬蒹葭耐不住狗兒的哀求放開手,呼嗤呼嗤張口牢牢咬住漆繪木鴨,咧開的嘴角彷彿在笑。

  司馬蒹葭誘惑著金絲犬:「要不要跟我下去?裡頭還有很多好東西哦,說不定還有別的鴨子哦……」

  呼嗤呼嗤二話不說,跳上司馬蒹葭的膝上,尾巴啪達啪達地快速搖動。

  「那我們走嘍!」司馬蒹葭讚許地拍拍呼嗤呼嗤的頭,幫狗兒把口中的漆木鴨放進它脖上繫著的小袋內,一手護住狗兒,一手扯動腰間的溜索,縱身落入黑漆漆的洞口。

  咻咻的風往上灌升,彷彿無底的墜落,司馬蒹葭含笑瞇眼享受這熟悉的刺激感。短促的一個呼息間,他們滑落七尺深的甬洞,踩到結實的地面,通往地下墓室的入口漆黑幽深的墓道。

  呼嗤呼嗤一「犬」當先躍落地,衝下斜坡甬道。數十尺長的墓道以青石覆地,寬敞可容馬車通行;微弱的燈火下,視力特殊的司馬蒹葭清晰地看見兩側磚牆上鑲雕精美的神獸圖騰。

  沿墓道而下,浮動異香的潮濕氣息撲鼻;進得墓門,墓穴前室高大寬敞,左右各有一隻鎏金獅子,陳設飾品有若豪門廳堂,圓形穹頂上繪有星象圖,鑲嵌各色寶石以諭星辰。如此華麗的裝飾,再加上磚砌的墓室,她幾乎可以斷定這墓穴主人是漢代的王侯。

  依她判斷,這墓穴尚未被偷盜過,這點讓她很開心,不是因為墓中肯定藏有的大量金銀珠寶,而是因為墓室兩旁迴廊龕洞中擺置的各式各樣陪葬品能毫髮無傷存留。

  多數的盜墓賊侵入墓穴後,除了盜走有利可圖的寶物外,還會搗毀剩餘的東西,不願便宜他人,就連陶俑!在他們眼中是極不值錢的東西,往往也被毀得支離破碎。想到這兒,司馬蒹葭不由蹙眉。

  呼嗤呼嗤疾跑一圈,不耐煩地停在迴廊口催促主人。它輕聲一吠,引起的迥音在寬敞空間中迥蕩不已,遠遠近近的狗吠聲充斥耳膜,它嗚咿一聲,下垂的尾巴夾在兩腿中間奔回主人身旁。

  「呵,自己嚇到自己了。」司馬蒹葭抱起狗兒,「來吧,我帶你去找鴨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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