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名宮女在這種低迷的氣氛下,誰也不敢多說或多問什麼,大夥兒各自靜靜地做著自己的事,原本和樂融融的沁芳宮,變得異常的寂靜與岑寂。
此刻,棠茉影正坐在花園的涼亭裡,而喬嫿兒隨侍在一旁,手中捧著一隻瓷壺,正為公主增添茶水。
園子裡頭花團錦簇,蝶舞翩翩,但是她們誰也沒有賞景的心思。
棠茉影輕蹙柳眉,細不可聞地歎了口氣,自言自語似地輕聲說道:「嫿兒,我已經跟父皇提了。」
「公主向皇上提了什麼?」喬嫿兒漫不經心地問。
「我跟父皇說,我要嫁給玄厲。」
匡噹一聲,整個茶壺突然從喬嫿兒的手中摔落到地面,脆弱的瓷器立刻成了一堆碎片。
看著那只支離破碎的茶壺,喬嫿兒覺得自己的心彷彿也碎成了千萬片。
茉影公主主動表示要嫁給玄厲,玄厲他……該是高興的吧?畢竟娶一個有利於他將來登基的妻子,一直是他計劃中的一部分。
如今這件事不費吹灰之力的達成了,他現在是否正感到暢快得意?而在他正為此事而欣喜的時候、心裡可會想到她?
不,這怎麼可能呢?一抹淒楚的苦笑驀然浮上她的唇角。
對玄厲來說,「喬嫿兒」早在許多天以前,就被烈火燒成了一具焦屍,他對她的記憶,恐怕也已隨著那一堆柴火燃燒殆盡了。
一陣劇烈的痙攣驀然襲上胸口,疼得她幾乎連站都站不住。
她原本以為,忘不掉應該遺忘的人,是一件極端痛苦的事,但是現在她才發現,被心愛的人徹底遺忘,才是更椎心刺骨的痛!
想到自己在玄厲的記憶中,如同朝露般徹底蒸發消散,她的心就彷彿被人狠狠地剜出一個又一個鮮血淋漓的傷口,痛得她心魂俱毀。
她抬起頭,眸中明顯的傷痛逃不過棠茉影的眼。
棠茉影驀然感到一陣不忍,不禁懷疑自己是不是作了錯誤的決定,但是……一想到「那個人」,她便什麼也顧不得了!
聽說玄厲知道她要嫁給他之後,不但沒有感到欣喜,甚至還暴怒不已,他的這番反應,是因為嫿兒嗎?
如果「那個人」知道了她主動表示要嫁給玄厲,他會像玄厲一樣暴怒,還是根本不在乎?
她幽幽地歎了口氣,濃濃的愁緒再度染上眉眼……
※※※
向晚時分,橙燦燦的夕陽灑落在沁芳宮內。
棠茉影和喬嫿兒待在屋裡,聽見宮門口傳來了嘈雜的叫嚷聲。
「三皇子,請等等,讓奴才進去通報一聲……三皇子……等等啊……」
三皇子?是玄厲?喬嫿兒的身子猛然一震,心跳的速度不由自主地加快。
玄厲怎麼會突然闖進沁芳宮?他來做什麼?
這個問題一浮上心頭,喬嫿兒的唇邊便不由得浮現一抹自嘲的苦笑。
她真是傻!玄厲到沁芳宮,當然是來探望他未來的妻子茉影公主,怎麼可能會和她有關呢?
在他心裡,恐怕早認定她已成了一具面目全非的醜陋焦屍!
棠茉影似乎對玄厲的到來沒有太大的意外,她轉頭對喬嫿兒說道:「嫿兒,你待在這裡,別出去。」
匆匆交代完後,棠茉影便走了出去,而玄厲也正好在此時間了進來。
玄厲從她的容貌和衣著妝扮立刻猜出她就是棠茉影,他濃眉一擰,劈頭第一句話不是問她為什麼要嫁給他,而是──
「嫿兒呢?」
躲在屋內的喬嫿兒一聽見他的問話,一顆心震驚得差點跳出胸口。
他……為什麼會問起她?
難道他知道她沒死?但是這怎麼可能?「她」早在好幾天以前,就在他的面前遭火刑而死了呀!
棠茉影對他的問話也是大感詫異,但她很快就恢復鎮定,佯裝不解地反問:「嫿兒?嫿兒早就已經死了,這件事你不是應該最清楚的嗎?」
「我知道那不是她,父皇已經將一切全告訴我了!」
棠茉影又是一陣詫異,沒想到父皇竟然將這件事情說了出來。
她暗暗向屋內投去一瞥,問出了喬嫿兒心中最想知道的問題。「就算嫿兒真的沒死,她也是我沁芳宮的人,你要見她做什麼?」
「我要帶她走!」
聽見玄厲霸氣的宣告,喬嫿兒震驚地捂著自己的唇,心中的驚疑更深了。
茉影公主都已經主動表示要嫁給他了,對他來說,她連最後一點利用價值和意義也沒有了,他為什麼還會特地闖進沁芳宮,說要帶她走?
驚愕困惑間,她又聽見茉影公主說道:「嫿兒是我的貼身侍女,等我們成親之後,她自然也會跟著我一塊兒到朱雀宮去,你……」
「我不會娶你的!」玄厲粗魯地打斷棠茉影的話。
當他聽見父皇提起這樁婚事,他簡直快氣炸了!他才不要娶棠茉影,他要的女人只有喬嫿兒一個!
「為什麼?」棠茉影詫異地挑起柳眉。「你不是一直想娶我嗎?」
玄厲沒耐性再跟她多說廢話,他擰著眉心,不耐煩地逼問:「嫿兒呢?」他要見她,立刻!
棠茉影望著如同一頭暴躁猛虎的他,心裡很清楚如果再不讓他見喬嫿兒,他絕對會硬闖進屋裡,不惜把整個沁芳宮的每一吋土地翻過來,也要找到他想要見的人兒。
她輕歎口氣,回過頭對屋內喚道:「嫿兒,出來吧!」
出去?公主要她出去見玄厲?喬嫿兒的全身一僵,緊張得幾乎快不能呼吸了。
她遲疑了片刻,終於屏住氣息,緩緩地走出來,但卻始終低垂著螓首,沒有勇氣抬頭看向玄厲。
玄厲一看見她,惴惴不安的心終於感到踏實。
雖然他早從父皇的口中證實了她沒有死,但是那天火刑的情景仍然深深烙印在他的腦海裡,讓他的心中存著揮之不去的陰影,如今親眼看見她活生生、好端端的站在他面前,他才終於感到安心。
「你早就知道我在找你,為什麼不出來見我?」他的黑眸炙熱如焰地緊鎖著她,語氣中夾了一絲不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