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刺骨的夜風中,她縱身躍入湖裡,那姿態淒美而決絕。
項御遙大驚失色,幾乎就要跟著她跳下去,將她從湖中撈抱起來,但是一想到這很有可能又是她的詭計,便強忍住—切的衝動。
他不斷地告訴自己——她一定深諳水性,一定只是想藉此逼出他的真心,他不能再上當了!
但是這回,他猜錯了,童采衣完全不識水性,更何況沒有求生意志的她,就算精通水性也依舊只有死路一條!
冰冷的湖水,在她沉入湖中的瞬間灌入口鼻,帶來難以承受的痛楚。
娘當初也是同樣的感覺吧?雖然身體疼痛不堪,卻遠比不上心底的劇痛,那種百口莫辯的恨與痛,比世上最毒的毒藥還容易致命!
她的意識漸漸模糊,恍惚中覺得似乎有條白綾從湖底伸出,緊纏住她的頸子,將她不斷不斷的往湖底拖去。
想必是娘感到孤單寂寞,希望拉她一塊兒作陪吧?
她閉上雙眼,任由身子沉了再沉,終於連最後—絲意識也被扯進黑暗的深淵……
湖邊岸上,項御遙的臉色由原先的冷沉壓抑,逐漸轉變為驚疑憂心。
過了這麼久,童采衣怎麼還沒浮出水面?難道她……並不是只想嚇嚇他而已?
擔憂的情緒像決了堤的洪水,迅速從他的心底蔓延開來,當他幾乎快按捺不住躍入湖中的衝動時,突然聽見一聲女子的淒厲叫喊。
他猛一回頭,就見對岸有道高大的身影躍入湖裡,而那叫喊聲,是湖畔一名女子所發出的。
過了—會兒,那道人影再度破水而出,手裡抱著—個昏迷不醒的人兒,躍回對岸的湖邊。
項御遙見狀臉色驟變,立刻縱身飛掠到湖的對岸。
他瞪大的雙眼,看不見那渾身濕透的高大男子,也看不見一旁憂心仲仲的嬌柔女子,那僵直而震驚的眸光,只看得見昏迷不醒的童采衣。
只見她黑髮散亂,雙眸緊閉,美麗的臉龐蒼白如紙,纖細的手臂無力地垂落,就像是一隻折了羽翼,再也無法翩翩飛舞的彩蝶!
老天!她不是想嚇嚇他,不是想測試他的反應,而是真的決意尋死?
一陣猛烈的劇痛在項御遙的胸口炸開,他的心有如刀割,無止盡的悔恨瞬間席捲而來。
他上前一步,伸出手想觸碰她蒼白的臉頰,卻發現自己的手顫抖得厲害。
「滾開!你沒有資格碰她!」封無塵退了一大步,憤怒地叱吼。
剛才他將一切全看在眼裡、聽在耳裡,他知道以童采衣的個性,如果不是真的死絕了心,是不會做出這種事來的。
「她以生命來證明她的心意,這樣總夠了吧?」封無塵咬牙切齒地怒喝,若不是童采衣以生命在愛著這個人,他很有可能會在震怒之下殺了他!
項御遙抬起頭,直到這時才認出了封無塵。
「她……她還活著吧?」他問得戰戰兢兢,深怕聽見讓他痛徹心扉的答案。
「她是死是活都與你無關!」封無塵毫不客氣地吼回去。
「無塵,別這樣嘛!」梅夕裳輕聲安撫著他的怒氣,項御遙那一臉明顯的悔恨與焦慮,讓她心中感到陣陣不忍。
在她看來,童采衣和這個男人是彼此深愛著對方的,既然他們是一對有情人,若不能長相廝守,豈不是太殘酷了?
封無塵的怒氣迅速被梅夕裳撫平,他瞪了項御遙一眼,將他的憂心如焚看在眼底,卻仍故意對他不理不睬。
「夕裳,我們走吧!」他抱著童采衣轉身就走,梅夕裳也立刻跟了上去。
「等等!你們……」項御遙本欲上前奪下童采衣,卻發現他們竟是朝項府別業的方向而去。
他愣了愣,立刻追了上去。
第十章
「無塵,童姑娘怎麼還沒醒來,她不會有事吧?」梅夕裳擔心地望向床榻,童采衣仍昏迷不醒地躺著,一點即將甦醒的跡象也沒有。
剛才他們一回到項府別業,就由梅夕裳幫她換下一身濕衣,而封無塵也餵她吃了一顆丹藥,但是到現在童采衣仍舊沒有醒來。
「放心,沒事的,我剛才給她服下的是其磊特製的丹藥,可以護心神、滋補元氣,依我估計,她應該很快就會醒來了。」
聽他這麼說,梅夕裳才終於鬆了一口氣。
雖然她和雍其磊僅有一面之緣,但也知道他堪稱是妙手神醫,他所特製的丹藥,肯定有著絕佳的療效。
「那我們要不要通知項公子,讓他安心?」梅夕裳問道。
剛才項御遙憂心如焚的想探視童采衣的情況,卻被怒氣騰騰的封無塵轟到門外去,要不是封無塵揚言若是他未經允許擅自闖進房來,他們就立刻帶著童采衣離開,只怕項御遙早已按捺不住地闖了進來。
「不,等采衣醒來再說吧!要不要原諒他,得看她的意思。」
他的話才剛說完,童采衣就幽幽轉醒,雖然她的神色仍有些憔悴,但還不至於太過虛弱。
她緩緩睜開眼,一望見熟悉的房間,她的心念一動,眼底浮現一絲激動,然而當她猛一轉頭,看見的不是心裡所想的那個人,眼底的那絲光芒又瞬間隱沒。
呵!不是都已經死絕了心嗎?她還在癡心妄想些什麼?怎麼可能會是項御遙救了她呢?
「為什麼要救我?為什麼要將我帶回這裡?」她有氣無力地問,望著眼前這對璧人的身影,她的心又劇烈地疼痛起來。
愛,是最甜蜜的心情,也是最傷人的利器,可以讓人幸福歡愉,也可以讓人神魂俱摧,而她,沒有足夠的好運擁有幸福,反而被愛傷得體無完膚。
「童姑娘,你何苦做傻事呢?」見她這副模樣,梅夕裳心裡好生不忍。
「心都已經死絕了,生與死又有什麼差別?」
封無塵若有所思地盯著她,突然說道:「你真的對他死了心?這樣就好。」
童采衣一怔,聽出他話中有話,忍不住問道:「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我剛才已經為你報了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