梓泳落下了淚,他的話也讓她內心最痛苦罪惡的一角,慢慢的崩解。
「既然如此,那你應該加倍彌補梓泳才對,為什麼還要跟她解除婚約?難道你不知道她對你是那麼的一往情深嗎?」范靜香仍怒火狂燒中。
「我知道,就是因為太瞭解了,所以我才要解除婚約。」
「你解釋清楚!」
他抬眼看著范靜香,黑眸裡盛載著只有她與他才知道的約定。
「妳應該知道為什麼,從我當年轉學到菁華,認識她,與她相戀,入伍當兵,訂婚,到日本接受訓練,一開始就全是照著計劃走的,不是嗎?我一直以為我可以勝任范梓泳情人的這個角色,沒想到最後還是失敗了。」他自嘲的牽動嘴角。
這原本是項非常完美的計劃與約定,想不到到頭來失敗的源頭還是自己,他忘了自己也是個平凡人,同樣有著平凡人的七情六慾。
他愛上了梓泳,不知道從何時開始,也許是在父親總是在家裡談論她時,也許是在初見她時,也許是在握住她手的那一刻,也許是她負氣離去時,也許是她緊緊的環抱住他時,也許……他在無數個也許中愛上了范梓泳。
諷刺的是,這發生在一個可以讓他平步青雲的計劃中。
范靜香雖然疼愛女兒,卻也從不認為女兒有遺傳到自己的幹練與商業頭腦,在只有一個獨生女的情況下,她選中了他。
可是家族傳統觀念濃厚的日本總會是不可能訓練一個毫無關係的接班人,就算他是在范家服務了二十幾年的傅橋年的兒子也一樣。
所以范靜香才設計梓泳讓她在衝動下與他訂了婚。一訂婚,他立刻就得到許可,飛到日本受訓去了,沒想到那之後傅家就出了事,導致梓泳吃盡了苦頭直到現在。
「媽媽?!」范國華震驚的看著自己的老婆,他從來不知道這件事,就因為不知道,所以現在更加無法接受。不是當事人的他都無法接受了,更何況是梓泳?
「計劃?」梓泳嘴唇顫抖,蒼白的臉上,清亮眼眸顯得更大了。「什麼意思?」他說的話,為什麼她一句都聽不懂?
看著她無助困惑的模樣,范靜香心裡一陣抽痛,忽地站起身來。
「今天就到這裡為止,雲鈞,你先送梓泳回去,我們改天再談。」她試著控制住情勢。
「不,現在就說清楚。」出聲的是范國華。現在的他已經不再是之前的好好先生了,他拉下臉、雙目圓睜,臉上還罩了層冰霜。
結婚快三十年了,范靜香從沒見過老公這種模樣,令她心底發寒,忽然覺得雙腳發軟,又木然的跌坐回去。
范國華狠瞪了她一眼,將矛頭轉向傅雲鈞。
「你說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從頭到尾給我說明白!」他命令道。
傅雲鈞便將高中時,與范靜香的約定從頭到尾說了一遍,范國華聽得臉色一陣青一陣白。
梓泳仍是慘白著臉,卻沒有任何動作表情,也沒有開口說任何話。有那麼幾秒,她的世界安靜無聲,只剩下她的軀殼與她的心跳,讓她知道自己還活著、醒著,這不是夢。
第九章
「荒唐!太荒唐了!」范國華忍不住對著老婆破口大罵。「我真不敢相信,妳居然會這樣利用自己的女兒,還拿她的一輩子去做賭注?!妳是瘋了是不是?」
范靜香不接受這樣的指控。
「不然我該怎樣?梓泳掌管得了東方酒店嗎?別忘了我是東方酒店的董事長,我必須為酒店裡的所有員工負責,我不能明知她沒有這樣的能力卻還讓她當我的接班人。
「我唯一可以做的便是給她找一個丈夫,而雲鈞是最有實力的人選,在他還小的時候我就看出他有這樣的能力了,況且他們也相愛了不是嗎?你們不應該將我的提早準備當成陰謀論,我也是為梓泳著想才這麼做的。」她或許是現實實際了一點,但並不認為自己有什麼不對。
「妳還敢說!」范國華對她咆哮。「如果妳真的是為梓泳著想,真的於心無愧,為什麼剛才還想阻止雲鈞說話?為什麼不敢讓我知道?妳分明就是心裡有鬼!」
「隨你怎麼說,事情進行到現在,我還是覺得我並沒有錯。」范靜香固執的堅持。
「妳!」范國華覺得自己氣得快腦溢血了。「梓泳,他要退婚就讓他退婚,幸好你們訂婚的事沒幾個人知道,爸爸再給妳介紹別人,我不要妳嫁給這種騙子!」
「爸……」梓泳的聲音支離破碎似的飄忽,一如她的心。
「雲鈞,你該知道解除婚約的後果,日本方面一定會要求我開除你的,你真的要做這種蠢事嗎?」范靜香威脅道。
「在說出這件事之前,我就已經有心理準備了。」傅雲鈞淡淡的說。雖然有點不捨,但他並不後悔也不眷戀,他總會找到另一個方向重新出發。
「你──」她氣得額冒青筋。
「不需要這樣了,媽。」梓泳懇求的望著母親。「請不要這樣威脅他,那只會更讓我感到無地自容。」她說,方纔的話已經將她僅餘的自尊與自信給一舉擊潰,而這突來的打擊硬生生的扭曲了以往她所認定的一切。
傅雲鈞,現在他看起來好陌生。
「梓泳──」范靜香望著她的眼神意外的流露出歉意與心疼。
「媽,就算是解除婚約了,我知道妳還是有這個能力讓他留在東方酒店裡繼續施展他的長才,日本那邊也不可能放棄像他這麼優秀的人才──」
「梓泳,妳在說什麼呀?他都這樣對妳了,妳還妄想保住他?妳是傷心過度神智不清了嗎?」范國華不能理解女兒為什麼這麼做。
「我現在是很傷心、很混亂沒錯,但還沒到神智不清的地步。」她喘著氣,努力將話說清楚。「爸,你也曾經讚賞過雲鈞的能力不是嗎?既然這樣,不要因為他剛才說的話就開始排斥他,我求求你。」她委曲求全,仍是不希望他受到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