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出去,我還有事要辦!!」他的語氣開始有一絲不耐煩。
盯著他英俊的側影,金鎖呆了半晌,他專注在那張她看不懂的羊皮地圖上,對週遭 的一切視若無物。
垂下眼,金鎖沉默地準備轉身離開。
「站著!」
他突然喚住她。
她停下來,黯然的眸子重新燃起一絲微弱的曙光。
「我在這間屋子裡的時候,任何人都不許進來,包括你。」他冷淡地警告著。「這 裡不是你該來的地方。」跟著再補充一句。
「我……我明白了。」
黯然地垂下眼,她轉身離開暖閣前,忽然看到一把小金鎖,被隨意扔在小几上。
怔怔地瞪著那把她平生最珍惜、娘親留給她的遺物,被他隨意地丟在暖閣的角落, 她呆在門前,兩腿再也移不出去……昨夜,她是那麼虔心地懇求過他,但望他好好珍惜 。
轉過身,壓抑著心口的痛楚,如他所願,她沉默地退出暖閣。
一直等到她的身影退出房外,德倫僵硬的表情才有些許鬆弛。
但是屋子裡熱湯圓的甜香味兒、和著她身上的自然的幽香,濃濃稠稠地縈繞在他的 鼻端,弄得他心煩。
「保祿!」
他揚聲喝令守在門外的副將。
「貝勒爺?」保祿應聲推門進屋。
「把那碗湯倒掉!」他下令。
「啊?」
保祿聽令於主子,向來一個口令一個動作,這會兒難得猶豫起來。
他一直守在門外,剛才親眼看到金鎖端了這碗甜湯進門,因為是主子的小妾,所以 他才破例通融進屋的。
雖然他覺得奇怪,向來對女人沒什麼真感情的主子,為什麼會順著誓不兩立的老福 晉之言,收了一名小丫頭進房?雖說這丫頭是清秀、漂亮了點沒錯……「倒掉它!我不 想說第三遍。」德倫的口氣嚴厲起來。
他是一名將軍,不能教女人的一碗甜湯壞了規矩、讓自己心軟!
「是。」
保祿不再廢話,立刻端起甜湯退出屋子。
***
晚間,淡淡的月色映照在窗台前,「知津樓」後方的小閣內早已熄了燈。
不在乎裡頭的人兒是否已經安睡,小閣的門被男人一把推開。
「這麼早就熄燈了?」
脫了鞋後,逕自翻身上床,卻察覺到床上的人兒蜷起了被子,已經退到床的另一頭 ,似乎有意拒絕他。
「怎麼?」下床剔亮了燈,德倫的臉色僵硬。
「不方便……」
蒼白的臉蛋有一半埋在厚被子裡,這是金鎖頭一回拒絕他。
「有什麼不方便?!」他故作不懂,欺身上床扯開她緊裡在身上的被子。
「貝勒爺--」
她面無表情、白著臉、平著聲求他。「我的月事來了!」
說出這話兒同時,她的心口輾過一陣酸澀。
她知道,自己永遠不會有孩子……打從貝勒爺一進房,金鎖就嗅到他身上的香氣, 那是白天她上暖閣時沒聞出的味道,她知道,這就是老嬤嬤口裡說的「麝香」
了。
「月事?」他的眸子變濃。「那也不必躲到床角。」
「我身子不舒服。」她輕聲說。
她的臉色是蒼白了些許。「既然身子不舒服,就找大夫來瞧瞧。」他道。
「不必了,我歇幾晚就好。」她道,別開了臉。「請貝勒爺回廂房就寢。」
她的拒絕雖然淡的不著痕跡,在他看來卻很明顯,白天,她上暖閣來擾亂他的情緒 ,這會卻故作清高,用身子不適當借口拒絕他靠近。
「回廂房?」撇起嘴,他無聲地冷笑。「我可不習慣一個人睡!」陰沉地道。
她無言地望著他。
「不讓我上床,那就別怨我找別的女人。」他接下道,口氣冰冷無情。
金鎖記起在「知津樓」裡見過的那一幕,當時在房中的是一名煙花女子,他指的, 是他會召妓嗎?
「金鎖不敢怨貝勒爺什麼,」淡淡地回答,她清亮的眸子盯著床上的鴛鴦枕,平靜 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金鎖只是一名微不足道的妾,連替貝勒爺延嗣的資格也沒有。 」
柔柔的言語一字一句吐出日,是那麼輕之又輕,彷彿在訴說著無關緊要的事。
「什麼意思?!」他質問,臉色僵硬。
抬起眼,她靜靜地望住他,好一會兒終於幽淡地開口。「總有一天,貝勒爺會找到 稱意的女子為您、以及恭親王府延嗣,那個人,當然不會是金鎖。」
這麼說,不是要求些什麼,而是把事實當著他的面說出來,讓自己死心。
明知道這麼直接的沖犯必定惹他大怒,可她無法再欺騙自己……因為她並不圖什麼 ,自始至終,她只是很單純地私慕著他,很單純的……「這是我早就說過的!怎麼?你 以為我會改變心意?」他硬著聲,冷冷地道:「憑什麼?!」
「是啊……」她笑了,笑容無聲而且蒼白。「金鎖知道,所以,請貝勒移駕廂房。 」
「你以為你是誰?!」他上前抓住她的手腕,他的力氣立刻捏傷她的手腕,他沉著 聲冷酷地道:「跟我來這套?!你還嫌太生澀!」
撂下手,他冷著臉扔下她,轉身離開小閣。
瞪著手腕上顯而易見的瘀痕,鹹鹹的淚水無聲地滑下金鎖蒼白的頰畔……一切如果 可以從頭,她不知道自己是否仍然會這麼傻……可她明白,自己的心痛不會稍減,只因 為……她仍然會愛上他。
***
盛怒中離開小閣的德倫,一回前廂房立刻喚來府裡的向總管「給我上『百花樓』找 一名花妓,立刻!」他臉色陰沉地道。
狂烈的火氣此刻已經完全平靜下來,但是那丫頭自以為得寵、竟然敢違逆他!那麼 ,他會讓她知道她的失策即使是他的小妾,只要不再擁有他的寵愛就什麼也不是--只 是一名下賤的奴才!
恭親王府的向總管不敢沖犯主子,沒去回報老福晉,就遣人上妓院找來了一名花娘 。
他向來害怕這個年少老成的主子,甚至比敬畏老福晉還要畏懼三分,對於德倫的命 令他凸口不敢有絲毫的違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