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鎖,昨兒個你上『知津樓』去的時候,有沒有撞見貝勒爺啊?」午後金鎖在灶 邊忙的時候,魯大娘問她。
「我……」擱下手邊的活兒,金鎖點點頭。「看見了。」
魯大娘臉色變了變,沉吟了半晌才對金鎖道:「金鎖,你記著,你上『知津樓』遇 見貝勒爺這事兒誰也別提,明白嗎?」
「金鎖明白。」金鎖知道魯大娘是為了她好,因為老福晉不喜歡府裡的丫頭接近貝 勒爺。
魯大娘咧開嘴,金鎖的乖巧讓她很滿意。
「大娘。」金鎖猶豫了片刻,才出聲喚住要跨出廚房的魯大娘。
「還有事兒?」
「廚房裡的活兒我都幹完了,午後我想上。知津樓。去--」
「上『知津樓』?」魯大娘皺起眉頭。「你去『知津樓』做什麼?」
「貝勒爺要我去收捨屋子--」
「貝勒爺的屋子,自然有爺們屋裡的丫頭收捨,你別多事兒了!」魯大娘不贊同地 阻止。
金鎖垂下頭望著地面。明知道大娘會拒絕、也知道自己提出這要求等於失了本分, 她還是試著開了口。
「金鎖,你可別像些不成樣的丫頭一般,對貝勒爺有什麼癡心妄想--」
「大娘!您別瞎猜,那是不可能的事,貝勒爺也從來沒留意過金鎖。」金鎖的臉蛋 兒漲紅了。
對於貝勒爺,她只敢偷偷瞧著就心滿意足了,從來沒敢奢望些什麼!
魯大娘盯著金鎖凝視了好一會兒,才歎了口氣道:「沒有就好。你不明白,對咱們 奴才來說,偷戀著主子下場是最不幸的!」
府裡的丫頭同爺們有了什麼苟且,一般下場不是被逐出府就是被收房納為妾,逐出 府的下場已經夠悲慘,若是讓爺們納了妾,下場恐怕還更淒慘!
很多爺們的小妾如果沒有好的出身,就會被瞧不起、甚至被正室和偏房設計凌虐, 如果產下子息還罷,要是肚皮不爭氣,一朝色衰愛弛、主子另覓新歡,那景況就不是一 般淒涼了。
至少對魯大娘來說,她還沒見過哪個丫頭和主子相戀,有好下場的。
魯大娘平時雖然嚴厲,可金鎖懂事又勤快,是府裡惟一不必督促、就自動自發的丫 頭,因此她待金鎖就比較寬和,相處的時間久了感情由口然也深厚,魯大娘已經把金鎖 看成她自個兒的女兒一般,因此才會語重心長地勸她。
「我明白,大娘,您別多想,金鎖從來就沒有其它念頭,只是很單純的要去替貝勒 爺收拾屋子罷了。」金鎖垂著眼,認分地說。
「還是不要吧!免得老福晉知道了,連我也保不了你。」魯大娘接下道:「在這府 裡就該清楚老福晉的忌諱,你可別傷口結疤就忘了疼,五年前若不是為著貝勒爺那幾句 話,你的命就不必這麼苦了!」
魯大娘指的是金鎖被貶到廚房,這五年來受了不少委屈、干的全是其它丫頭不受的 粗活。
「嗯……我明白。」
金鎖垂下頭,不再多言,可她心下偷偷決定了,打算利用休息時間去替貝勒爺收拾 屋子。
她不是不聽魯大娘的話,而是想再見貝勒爺一面……就算是癡心妄想,也只是她「 心裡頭」的癡心妄想。她只是單純的愛慕著貝勒爺,從來也沒有多想什麼……不是嗎?
「金鎖,下個月過年了,你想回嬸嬸家嗎?」緩下口氣,魯大娘問她。
金鎖愣了愣,然後搖搖頭。
「也好,反正你那叔叔、嬸嬸也不是什麼好東西。」魯大娘直率地道。
「大娘……」
「你別替他們說好話了,」魯大娘知道金鎖接下來想說什麼,她太瞭解金鎖的性子 ,所謂柿子挑軟的吃,去年金鎖的嬸嬸來跟她討錢,那副苛薄嘴臉,魯大娘可見識過!
「你別以為我什麼都不知道,你的身世,我從錢帳房那兒都聽說了。」魯大娘接下 道。
金鎖的臉色一白。「大娘!!」
她的聲音哆嗦著,不知道該怎麼請求魯大娘,求她別把自個兒的身世同老福晉說。 一旦讓老福晉曉得自己在妓院待過,金鎖知道她會立刻被逐出王府。
「放心吧,你的事兒我不會說的!」瞧見金鎖那副緊張模樣,魯大娘笑著安慰她。 「那錢帳房疼你,我魯大娘就不疼你嗎?說到底也是你這孩子純厚、老實又討人喜歡, 要是其它丫頭,只會偷懶、推責任,只有每個月發月例銀子那天最勤快,我見了她們就 心煩!」
安下心,金鎖靦腆地笑了笑。她抬起眸子,眼底蒙上了一層濃厚的感激。「大娘, 金鎖雖然出身妓院,可娘在金鎖心中一直是最好的母親,她對金鎖而言,同別人的娘對 自己孩子的意義並沒有不一樣。」
金鎖幽幽地說出心中對母親的感想。
魯大娘笑著點頭,十分贊同。「是啊,我也以為一個人的出身不重要,重要的是品 德。你別瞧我平時待你們嚴厲、苛刻,那是因為我見多了那些貧嘴爛舌、兩面三刀的丫 頭,要是不嚴苛一點,當著你的面她們勤勤懇懇,背地裡可是把你說的比豬狗還不如! 唉,做人有時候還真難!想當個好人,別人會說你沒原則,要是嚴厲一點,又被說成是 苛薄。」
魯大娘歎了口氣,有感而發。
金鎖放下手裡的鐵鉗子,走上前去握住魯大娘的手。「大娘,您別這麼難過,其實 大家雖然怕您,可也尊敬您啊!金鎖一直知道您待金鎖很好,我不會教您失望的。」她 由衷地道。
魯大娘笑著拍拍金鎖的手,反手牢牢握緊了。「得了,我知道了!」她打從心眼底 喜歡這老實孩子。
兩人只顧著說話、彼此安慰,卻沒發現廚房門外一道人影--老福晉屋裡的寶釵在 門外偷聽,最重要的部分--關於金鎖她娘是鴇兒出身的秘密,可教她聽得一清二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