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
金鎖呆了呆。這府裡的主子只有兩個人,一個是老福晉、另一個就是貝勒爺。轉過 身,她惟一露在頭巾外的眸子睜得老大「看夠了沒有?」德倫皺起眉頭。
這丫頭的眼睛直瞅著自己瞧,簡直放肆到了極點!
「啊……」金鎖怔怔地張著嘴。
他已經回來了!
這是此時此刻,金鎖腦子裡惟一的念頭。就像第一回見面那樣,她呆呆的盯住了他 ,怎麼也移不開目光。
他比記憶中更高、更壯了,黝黑的臉孔瘦削了許多、也陽剛了許多,那果決的臉部 線條像鐵鑄的一樣剛勁有力,比五年前英俊白淨的他,有更多的--一股她形容不出來 的味兒。
現在她還得伸直了頸子才能瞧見他的眼睛。
「誰讓你進這裡的?說話!」德倫質問,冷淡的口氣挾著一絲不耐煩。
「是……是魯大娘,是她讓我來替貝勒爺打掃屋子的。」回過神,金鎖屏著氣回話 。
「打掃屋子?」他挑起眉,嘲謔的目光下移至她持起的褲管,停留在那兩截藕白的 小腿上。
從那醜陋的頭巾外實在看不出她的容貌,不過那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倒是很吸引人 ,還有那截粉白的腿肚、以及那輕盈纖細的腰身--這麼標緻、大膽的丫環通常不會在 府裡活太久,因為府中有個見不得美貌丫環的老女人!難得看到一個標緻的丫頭,倒是 勾起他的好奇心。
「對、對不起,我該走了。」金鎖紅了臉,幸而她的臉包在頭巾裡,他瞧不見她現 下的臉色。
她轉身要逃。
「喂!」德倫輕佻地拉住她的手臂。
金鎖全身僵硬,她的心跳幾乎停住。
「你叫什麼名字?」他問。
五年前她就告訴過他了,可是他嫌俗氣。
金鎖搖搖頭。「我得走了……」她想抽回手。
「急什麼?」他握的更牢,想知道這個小丫頭憑什麼敢拒絕自己。「我剛從西寧回 來,屋裡一堆傢伙要收拾,我要你幫我。」他輕率的伸手欲揭去她蒙在臉上的頭巾。
金鎖畏縮地避開。「那也得改天,我還有很多活兒得做。」她呢噥著,因為躲開他 而尷尬地臉紅、大眼睛裡有著認真的抱歉。
「你的意思是,你的活兒比我的事還重要?」德倫的臉沉下去。
一連拒絕他兩次,這丫頭太不知好歹了!
現在您看的是第3頁「不是的……」
「那就留下。」他打斷她的話。
「可是,真的不行啊!」金鎖還是搖頭。
要是晚上沒給福晉屋裡送熱水,寶釵和明珠會抽她鞭子的。
「不行?」他挑起眉,突然快手抽去她包在頭上的布巾--「啊!」
金鎖尖叫一聲,往後急退,因為抽身太急而跌在地上,長髮應聲披洩。
「抬起眼,看著我。」
他走到這個臉孔雪白、沒有血色的丫頭身邊。
金鎖盯著地面,慌亂的她腦子裡一片空白。
「貝勒爺,您行行好,放奴才回去……」
金鎖垂著臉,死死地望著地面、不敢抬頭看他。
她害怕了。雖然她不怕挨鞭子,可要是老福晉知道貝勒爺強留她下來,她會被賣出 恭親王府的!
「起來!」德倫的聲音變得冷酷。
看到金鎖沒有動靜,他伸手扯起她--「啊!」金鎖的身體,被粗暴地從地上拽起 來。
「你好大的膽子,我要你留下,你嗦什麼?!」他霸氣的質問她,口氣卻很冷靜。
捏住丫頭蒼白的小臉,他瞪住那張雪白、像小媳婦兒一樣楚楚可憐的小臉蛋,德倫 冷酷的表情忽然轉而玩味起來。
「貝勒爺……奴才真的無心違抗您的,可奴才如果沒回去,會給老福音趕出府的… …」
金鎖眼睛裡含著淚花兒軟聲哀求他。
那雙噙著水花兒的大眼睛,含淚脈脈地盯住他,德倫嚴厲的臉孔慢慢牽出一抹笑痕 。
「怕什麼,是我留你,誰敢趕你出府?,」
他冷冽的語氣放柔了幾分,粗礪的指頭著迷地徘徊在那張細緻、滑膩的小臉蛋上。
金鎖知道,他肯定已經忘了五年前的事,畢竟她只是一名微不足道的丫頭,她不怪 他記不住。
金鎖兩膝一屆,忽然跪在地上跟他磕頭--「貝勒爺,求您饒了奴才,求求您…… 」
「這是做什麼?!」德倫僵住,臉色往下沉。
金鎖跪在地上。「奴才要給老福晉送熱水,求貝勒爺讓奴才回去。」她瞪著地面囁 囁地說。
德倫的眼中掠過一抹憎惡。「算了,你走吧!」
提到那個老女人,已經倒了他的胃口!
拂袖而去,對這種懦弱的丫頭他忘的很快,雲淡風輕。
「謝謝……貝勒爺。」
從地上爬起來,金鎖依戀地凝望著他的背影,直到貝勒爺走遠了,她才提起水桶、 垂著頭從荷花池邊走開。
她有太多的理由不能離開恭親王府,除了還沒存到足夠的錢去找她的哥哥,還有一 個藏在她心底的小秘密……她還想再見到他。
不管他是不是已經忘了五年前的事,可金鎖一直沒忘了他,從初初見面那第一眼起 ,她就盼望著能再見他一面。
雖然明知道傻呵,她只是一個出身下賤的丫頭。可打從十二歲初見面第一眼,她就 懷著可笑的期盼、偷偷惦著貝勒爺……金鎖心底清楚,這鎖在她心中的秘密是安全的, 反正她只是偷偷地想著他,偷偷地……喜歡他。
第二章
隔日,金鎖才從廚房裡的嬤嬤那兒聽說,貝勒爺個把月前已經回京,北京城裡風言 涼語的傳說,貝勒爺這段期間住在京城裡知名的「醉月閣」勾欄院,這事兒連老福晉也 不知道!
「妓院?」金鎖愣了愣,她反問那個老嬤嬤。
「是啊,現下老福晉已經知道了,我聽福晉屋裡那些大丫頭嚼舌,說她老人家為了 這失體面的事,氣得半死!」
金鎖聽了沉默不語,她想這恐怕只是傳言罷了。北京城本來就蜚長流短,不可能安 靜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