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烈!都什麼時候了你還和他閒聊?!他就是我們要找的吸血妖魔是不?看他滿頭滿臉的血就知道——耶?阿烈阿烈,你看那邊草叢,有好多隻兔兒屍體!」小劍魂大驚小怪地指著漂亮男人身後堆成小山的兔屍,毛骨完整,只有渾身鮮血被吮得一滴不剩。
南烈聽著小劍魂鬼吼鬼叫,卻發覺漂亮男人對那個翩翩飛舞的小巧身影視若無睹。
「你,瞧不見?」他指著半空中亂竄的小劍魂。
「瞧見什麼?」漂亮男人反問。
「瞧不見便罷,省得麻煩。」南烈捲起雙臂衣袖,話鋒一轉,「雖然你我無怨無仇,可是我人在屋簷下,不得不聽命於主子,而且我還誤交損友,連累我得上山除魔。」右臂卷完換左臂,埋怨的人換了對象,「你也真是蠢,明明有滿山滿谷的獵物讓你填胃,你卻將主意打到人類身上,同樣是吸血,當然是挑些不會報復的下手會暢快許多,不是嗎?偏偏挑了世上最會記仇,將以牙還牙奉為圭臬的『人』,難怪你會不得安寧,活該被人打擾。」不值得同情。
「對我而言,人與滿山滿谷的牲畜沒有差別。」
「有,當然有,你有瞧過一大群兔子挾著棍棒上山來尋你晦氣嗎?還是你曾被叼著刀劍的狼給狠砍幾刀的?」
漂亮男人還當真低頭沉思,久久才道:「是沒有。」
「廢話,這種事只有人才幹得出來。」偏偏這個光長外貌不長腦袋的吸血妖魔惹上了最麻煩的「人」。
「難怪,我才在納悶為什麼近來上山的人增多了。」漂亮男人受教地頷首,似乎困惑許久的疑問豁然開朗,難怪即便他吸的人血還遠遠不及牲畜之血來得多,仍惹來一身腥膻。「而你,也是來尋我麻煩的?」
「可以這麼說。」南烈相當誠實。
被冷落許久的小劍魂終於又出聲附和道:「對,就是來找你麻煩的!」不然找他閒磕牙、純聊天呀?
「我現在是騎虎難下,要嘛,就是砍下你的腦袋,我好交差了事;要嘛,就是你吮乾我的血,讓我出師未捷,當個悲劇英雄。算算吃虧的就屬你和我了。」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對,砍了他!砍了他!」小劍魂在一旁幫腔壯聲勢,她大展身手的時刻到了!
南烈漠視那柄蓄勢待發的百里劍。
「你手無寸鐵,我也不佔你便宜,赤手空拳直接來吧。」
她聞言霍然回首,不可置信地盯著身後南烈。「你要赤手空拳和他打?!那我還玩什麼?!」
南烈已經繞過那柄插在地上的長劍,明擺著不讓她有上場表演的機會,小劍魂急急想扯住他的衣擺,卻慘兮兮地落了空。
漂亮男人也不再贅言,動手與南烈拆起招,但兩人明顯僅止於淺攻試探,緩慢且放水的動作像極了兩個老態龍鍾的耄齡老者在比畫著花拳繡腿。
南烈嘴裡說要斬妖除魔,可要起拳來卻懶散無力,不知是不諳武術還是存心如此,漂亮男人亦因南烈的攻勢鬆散而同樣打混。
兩人根本像是戲園子裡演著武戲的雙生,揮拳、抬腿、側身,都是極慢的速度在對拆招數,瞧不出劍拔弩張的緊張情勢。
「阿烈!我來助你!」
小劍魂輕聲一喝,心有不甘地操起百里劍,加入完全不激烈的戰局。
兩個打得慢速的男人皆被破空而來的長劍所怔,尤其以漂亮男人最為吃驚。利劍直刺向漂亮男人,他旋身閃避,百里劍卻不輕易放過他,劍身一挑,劃破了他長及膝的左手素袖。
「阿烈,快趁現在握起劍柄,合你我之力斬除妖魔!」
等了好半晌,卻仍等不到南烈握劍,那兩個男人壓根不再理睬她,繼續再開戰局。
「阿烈,用我啦!」她哀淒淒地捧劍盤旋飛舞在南烈身畔,原先兩人四手已經略嫌紊亂,現在又添了柄劍,而且還是柄不長眼的雙面劍刃。
她胡亂騰旋,穿梭在南烈及漂亮男人之間,一柄脫了鞘的劍,對南烈及漂亮男人都是恐怖的存在。
「阿烈,用我用我啦——」
她越竄越快,削斷了林裡叢生的草木,不一會兒工夫落葉紛紛,枝殘啞斷,不只漂亮男人,就連南烈身上也挨了好幾道劍痕。
「等等。」南烈朝漂亮男人比出暫歇片刻的手勢,大掌一探,扯住百里劍的流蘇,將她給硬生生止住了飛勢。「你這柄凶器,再放任你胡亂劈砍,只怕我會先死在你劍下。」
南烈將汩溢鮮血的左掌遞到她面前,上頭俐落筆直的劍痕便是拜她所賜,他舔吮住血勢,右手將劍一拋,再自百里劍的柄端猛一使力,迅雷不及掩耳地將百里劍牢牢釘嵌在數十步遠的巨岩中,匡鐺劍嘯,入石八分,激起不小塵囂。
而她,這抹與劍不分不離的劍魂,在百里劍嵌石的同瞬間,也教那種無形的拉力給扯飛了數丈。
「哇——臭阿烈——」南烈的內力竟然如此渾厚!
漂亮男人靜靜看完南烈與劍的自言自語及怪異行徑,不禁出口臆測:「那柄劍……是蝕心劍?」
「喔?你也知道蝕心劍?」南烈有絲訝異。
「蝕心劍在仙界、魔界、妖界是人人欲奪之物,即便我居處深山,孤陋寡聞,亦對蝕心劍顯赫之名有所耳聞。」漂亮男人瞧瞧自己被蝕心劍割斷的衣袖,指尖輕撫過俐落斷口,霎時衣袖回復原樣。「若得蝕心之劍,天下無敵。」
「這句話我都快聽膩了,不只仙、魔、妖在爭劍,連人界亦然。」
「人類若得蝕心劍,算什麼天下無敵?人畢竟、是人,驅使不了蝕心劍。蝕心劍最可怕之處在於它會吸取執劍者的心魂,若教人類所執,充其量是柄好劍,若執劍者本身便是擁有法力之仙佛妖魔,蝕心劍便會褪去凡劍形態而成幻劍,幻劍一成,蝕心劍才算完全——到那時候,佛來殺佛,仙來弒仙,這才謂天下無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