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實在對不住你和張副將啊……侏皇子將會被以叛國弒帝的罪名問斬。至於張副將,朕將追封賜謚名為……」
「將軍,這次若不是有你們出手,哀家恐怕便不能保全住傣兒、繁兒,哀家十二萬分感謝……」
「將軍,待我趙傣登基後,定會封你為武相……」
「姜大哥,你已跪在這地上快兩天了。」最後,是素來只會在他面前乖順的繁皇子。
「這不是午膳的餐盤嗎?」滿滿的,一口都沒人動過。「姜大哥,你這樣不吃東西是不行的,雖然,我知道你很難過──」
繁皇子突地說不下去了,被對方那空洞得可怕的眼神看得──不忍也不敢再和那樣的眼神四目交望,「我再去派人送膳食來。」狼狽退出房外。
他欣賞的、崇拜的姜大哥不該是那個模樣,了無生氣的、灰白慘澹的,卻又執意不肯接受別人的關切;尤其是他的關切……那個張淦可以成為他的好朋友、好手足,他繁皇子會做不到嗎?只要姜大哥願意,願意的話……
頗為失意地怔在一片花團錦簇的庭園亭中,繁皇子聽見一陣踅音步近,不經意抬頭,便見自己母后領著中原來的貴客,走在前往御醫苑的行廊上──他更加沮喪,卻不免又欣慰──真正能慰撫姜大哥的人終於來了。
「阿駿。」失魂落魄的臉孔被女子的手兒輕輕掬起。
他眨著眼,一回又一回的,確定眼前的不是幻影而是真人後,原本傷痛得猶如死去的心,似乎稍稍復活了一小角兒。
「水兒……」他喃喃著,「你怎麼會在這裡?」他不是央求李玉城送她出南越,抵達平安的中原嗎?
「我在中原接到消息,起先還以為你已經……」水兒非常難過、沉痛的搖頭,旋即深吸口氣,「來,和我說話,阿駿。」
說話?有這個必要嗎?而且,「說什麼?」他聽見自己呆呆的問。
「說──阿淦的事,」溫柔的聲音催促他,「我知道你和他同是在軍中認識的。那是怎麼認識的呢?你們即便是好手足、好兄弟,可也有沒有如家人似為了一點雞皮蒜毛皮的小事吵過架呢?或者你們說不定還一起做過什麼教人恨得牙癢癢的小勾當哩!說給我聽好嗎?」
眼眶從原本乾澀的紅痛再度變成幾欲失控的潮濕……
「……在軍中的時候,他就很愛惡作劇了。」終於,在這溫柔得似水的聲音包圍下,他一字字,一句句說起過往。
他一邊說著,記憶便口潮水般洶湧澎湃而至。
他和阿淦可說是以命換命的兄弟啊!他正經,阿淦偏偏就愛搞笑……一張俊臉讓他一論及紮營哪處,便受哪處鄰近城鎮鄉里的年輕姑娘愛慕……沒什麼酒量又愛找人拚酒……在沙場上曾救了自己的驚險一招……
太多太多,十根指尖數都數不完的往事,一一取代原本那又冷又寒的空洞感受,手足之情盈盈漾漾全身。
他不記得自己講了多久,說了多少,也不記得自己是什麼時候被動的離開地面,坐到床上,嘴巴講得乾燥了卻不想喝水,只想深深啜飲眼前專心陪伴他,聽他說話的嬌顏。
話聲將於靜止了。
沒等水兒反應過來,他便一把拉過她的身子,往柔軟的鋪面倒下,一寸寸以唇舌吮吻她純然女性化的曲線。
沒有閒雜人等突兀的打擾,這對鴛鴦開始交頸纏綿──
他痛苦、他飢渴、他迫切,不只是單單因為已好一陣子不曾摟抱這具暖玉溫香,也是想平撫痛失阿淦這位至交手足的失落、空洞感,無形的失落想以有形的交合來多多少少彌補一番……
大手撫著她豐潤的胸,強壯的男性身軀挺腰一下子便深深占入她的體內,一回合一回合的,由激狂漸漸平息,再由平息漸漸激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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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山雲消雨散,過後──
「在中原時,我最先是接得你生死不明的消息,當場便嚇昏了呢!」現在換成水兒說,他聽。
「幸好又傳來正確的消息,得知不是你受傷,而是阿淦……雖然這麼說是對不住阿蓮……但我真的好感謝老天。」
肌裡分明的平坦胸膛上,螓首披著汗濕秀髮,那麼嬌嬌馴馴蜷在他的肩頭上,用軟軟靜靜的聲音,從她重返中原的宮廷皇族,拾回天之驕女的公主身份開始說起,一路聽得他目瞪口呆,不得不對懷中小女人「刮目相看」。
「你是中原的公主?!你從不曾對我提過!」有些失控的他詫異的喊。
他喊的,是從心中油然而生的不安,和突然感受的隔閡感,他怎能想得到,當初最下等的奴隸身份下,包裹的卻是怎般的千金之軀?
「那不重要。」水兒的口吻很平靜。「嫁雞隨雞、嫁狗隨狗,我想做的是阿駿你的妻子,而不是什麼中原的公主。從我下定決心後,自始至今,不曾變過。」
他震撼了!旋即激動地一把摟緊她,突然間好恨自己的不善言詞,怎麼不多長兩根舌頭?覺得兩具身軀再怎麼深入的親密也比不上終究確定心靈的交合!
「水兒,我……我……」愛你呵!後頭的話卻怎麼也無法吐露出口。不過,他想,光是看著水兒那張全副瞭然的臉蛋,便會覺得有些事,卻是不需語言的確實表達也能讓對方心領神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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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淦的遺體燒成一壇骨灰,這位亦曾在沙場上叱□的英挺副將,永遠長眠。
錦龍將軍再次堅定地辭官,卸甲歸田,打算先和妻子到中原去接自己的寶貝兒子和故人的遺族,將竭盡所能照顧一生。
但南越皇帝哪肯光明正大放棄一位良將?沒奈何,夫妻倆是在他人安排之下,連夜悄悄出宮。
今夜,月圓色正好……
「你真的要走嗎,姜大哥?」繁皇子──那位「他人」先是用討厭的目光看了這位中原公主一眼,才又扮無辜可憐地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