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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要舉行婚禮了,新娘從頭到腳被一群造形設計師重新瘋狂的「趕工」中。
情合著眼端坐。
她知道沒有人敢刺探或是多說什麼,不過,眼神總會在她身上徘徊不去。
她沒有理會,心房在緊縮,小腹裡像是打了千百個死結,一扯,就會痛!她必須忍耐及抵抗那種從小腹深處開始擴散的疼痛,現在還沒有正式脫離西村難和的陰影,說什麼她都得撐下去!
「老天爺,求求你……」她在心中說道。求求你,讓我順利完成婚禮吧!
「夫人!」負責婚禮程序的女中匆匆跑進來,「請您入會場了。」
情微微頷首,緩緩站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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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死!
臉陰沉著,眼陰沉著,心情更是陰沉著!
一名手捧香擯托盤的侍者從西村難和身旁經過,他順手拿了一杯。
頭一仰,一乾而盡。
「難和……你沒事吧?」陪在他身邊的玉山綠,有些遲疑地問。
西村難和的眼神冷冷脫了過去,她立刻脖子一縮,不敢再開口。
他會有什麼事?
我幫的不是你,是我自己。
看來,情這回是真的決定徹底逃離他的掌握,甚至不惜用結婚為逃脫的手段。
太好了!西村難和幾乎要舉杯敬她了。
從今以後,我們之間就什麼都沒有了。
心,是為了什麼在痛呢?他應該感到歡欣鼓舞的啊!因為,至少他成功地將一個姓孟的女人趕出西村家了!
哈哈!他這樣算不算是替母親報了一箭之仇?
快意啊!
快意……
「西村先生,恭喜令妹……」
幾個想攀親帶故的傢伙趨上前,卻又紛紛被西村難和臉上駭人的神情嚇得倒退三步。
一陣接一陣,人們嗡嗡的耳語愈傳愈廣,顯然有人把先前在新娘化妝室裡所發生的事傳了出來。
謠言傳播的頻率媲美病毒,很快的,眾人均不約而同以西村難和為中心點,圍繞在他四周等著看熱鬧。
婚宴采自助餐式任人取用,擺有一組組華麗的沙發桌几,眾人可以在中間偌大的舞池內走動。
天花板上的燈光驀地暗了下來,這是新人即將登場的暗示。
掌聲不約而同的響起,穿著白色禮服的石黑賢一像一隻驕傲的小公雞,含笑接受眾人的祝福,當他就定位後,便一臉期待的看向身後仍然敝開的大門。
等一下情就要從那道大門走進來,嫁給石黑賢一——
默視正在進行的事實吧!唯有如此,西村難和才能勉強自己站在原地,僅僅握緊雙拳垂在身側,而不是掄起來衝鋒陷陣地打人。
他多想狠狠的一拳揍掉石黑賢一臉上的笑容!
情是他的!他的!這種理所當然的想法震撼了西村難和,他咬緊牙關,心中一片澄明,一個重要的事實隱隱約約浮現檯面——
但是太遲了!
掌聲再一次響起,燦亮的聚光燈投射到門口,一道雪白娉婷的倩影刺痛了西村難和的眼。
情微微笑著,卻沒有人看出她每往前走一步,小腹裡頭的疼痛就增加一分,就像是又被刀給劃了一道似的。
勉強深深的呼吸一口氣,她並不知道自己的雙唇已然發白。
難道這已經是極限了嗎?她的眼神有些渙散了。不……她得保持平衡,她必須找到個焦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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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點、焦點、焦點……奇異的,她的目光一下子就越過了新郎石黑賢一,反而偏了角度——
刀子又劃下一道!
汗水一滴滴流下額頭,滑過她的眼角……已經是極限了,情腳步微顫地停頓了下來。
「您還有兩步路。」伴在新娘身旁引路的女中有些急了,趕快出聲提醒。
兩步……情又深吸一口氣,腳尖輕輕抬起……
刀子又劃下了一道!
已經是極限了——
「啊——」女中驚得大聲叫喊,眼睜睜的看著新娘猝暈厥倒地。
「不——」
兩記男性嗓音驀地大吼,兩道男性身影也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奔向倒在地上的雪白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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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沒了。
頂著一張素臉,張著失神的眼瞳,她已沒有時間觀念。情凝望著刷白的天花板,一瞬也不瞬的看著。
很簡單的事,不是嗎?她問自己。
孩子沒了,婚禮就沒有存在的必要,然而,她的日子卻永遠無法再重新來過,她只能不停的往前走,就這樣,任憑身體的疼凌虐著自己,任憑心靈的創疤傷害著自己。
好累……人為什麼要思考呢?
病房內的設備乾淨且明亮,好像在諷刺著她寒冷且黯黑的心情。
她醒了又睡……睡了又醒……
幾點了?
呵呵!幾點了又有什麼關係呢?
她的床邊除了醫生及護士輪流來為她檢查及餵藥、送飯外,就沒有人跟她交談了,總是來匆匆去也匆匆。
她的孩子沒了。
她的婚禮完了。
愛她的人以及她所愛的人……
她掙扎著坐了起來,掀開覆蓋在身上的白被,裸著雙足準備下床。
腳尖才點地,一股疼痛就從腹部往下擴散,以致雙腿直打哆嗦,整個人險些摔在地上。
「唔——」
她強迫自己先扶著床、扶著桌子、扶著牆面,慢慢地在房間裡邁步走動著,但卻是半拖著、半跛的走。她纖細的身軀裹在醫院過大、過寬的白色病服裡,又長又亂的髮絲未經梳理地不停遮蓋住她的視線。
軟綿綿的……手才握及門把並打開一道細縫,整個人就又沒了力氣,狼狽地坐回地上。
「真是沒用……」她以氣音罵著自己。
一陣腳步聲接近,在病房門前停下,然後走了進來。
是他?!
有點意料之中,卻又有點意料之外……她往上仰的視線對上他好一會兒,牢牢地盯著他,不曾移開。
反倒是他,莫名地避開了她的視線。
是心虛嗎?
她低啞的笑了。
怎麼可能……
「你——」西村難和似乎被她笑得有點惱怒,唇緊抿著,卻小心而溫柔地抱起她。
情微微一僵,在他懷中扭了一下,然後安靜下來,任他將她放到病床上,任他默默的替她蓋好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