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葉暗羅文風不動,是刻意的。他想讓她知難而退,最好就此退出他的生活,去找尋新的人生。
「你可以走了,我不需要你,你可以走了。」
又來了!這個禮拜以來,喬喬不知聽過幾遍這種沒有情感的逐客令,就算一次又一次地告訴自己千萬別介意,心仍是無可避免發著痛,那就像是在重疊纍纍的傷痕上又被狠狠捅了一刀。
「我已經告訴過你了,阿修羅,天底下沒這麼好康的事。」阿修羅,你能明白一顆心遭受活生生的割剮後,會痛到什麼境地嗎?「你想,我會白癡到自動放棄一個英俊,多金又單身的男人嗎?我喬喬這些年來可不是混假的。」
「貪得無饜的小婊子。」冷不防的,葉暗羅的雙唇間吐出最傷人的字眼。「你這幾年來,從我身上所撈的還不夠多嗎?三百萬夠不夠?還是五百萬?一千萬?」請原諒他這麼說!他必須這樣說啊!
「你……」那語氣是多麼地輕賤,狠狽地殺傷了喬喬,她面容蒼白地傾聽著,絞痛如火焚,從心臟一路蔓延至全身神經,特別是在腹部凶悍地衝撞……
她撫著圓脹的腹部,慢慢蹲低……
「唔……」
「你怎麼了?」葉暗羅一聽見她有些走調的呻吟,冷峻的面容立即流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
聞聲辨位,他的雙臂緊張地朝前方伸直並胡亂摸索,步伐小心地跨前一步又一步,憑借耳朵聆聽呻吟發出的方向而去,很快的,他的大腳趾前端碰到某種柔軟的物體——
「啊呀!」
絞痛沒有任何減輕的跡象,反而變本加厲,側臥在地上的喬喬把雙腳蜷縮到了腹下,她痛得渾身都在發抖。
「阿修羅……阿修……」
「小女生?」他馬上落膝跪地,往前摸索到一隻滲著涼汗的小手,緊緊握住。
「我……」趁著絞痛一陣輕緩、一陣重擊的交接空檔,喬喬的猜測從牙關間逸出,「我可能要生了……」
「你說什麼?」這句話比一百顆炸彈同時引爆還駭人,至少此時此刻葉暗羅是這麼認為。
「我要……」好痛!「生了……」
「不!」他還是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運氣不會「好」成這樣吧?他的雙掌迅速在她的身上游移檢查著,直到撫及圓脹的腹部,它在動,劇烈的胎動!
天!她真的要生了!
葉暗羅第一個反應就是要將她抱起來,立刻送她就醫,但長腿才邁開一步,就不得不停下來。
他忘了自己看不見——
「阿修羅!」喬喬驀地發出一記尖銳嘶叫,並開始弓身扭動,一抹溫熱濕意沿著她的臀腿流下。
「小女生,你沒事吧?回答我,你沒事吧?」才剛剛站起來的身軀立即蹲了下來。
他好害怕,不知道該怎麼做才好。
也許他不應該隨便挪動她,不知道會不會製造出更大的問題出來……剛剛那種溫熱的濕意該不會是——
「血?你哪裡受傷了嗎?」一種直覺侵襲內心,葉暗羅從來沒有這麼害怕無助過。「該死!告訴我你哪裡痛?哪裡不舒服!跟我說話,小女生,快跟我說話I」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一陣強過一陣的絞痛,幾乎逼瘋了喬喬。「滾開!阿修羅!走開啊!你走!SHIT……你不是不要我了嗎?還管我痛個鳥屁!我就算是現在痛死了、血流光了,都不關你的事!不關你的——噢!好痛啊!」她發出第二記嘶叫,是那種扯開喉嚨並使盡吃奶之力的嘶叫!
「怎麼不關我的事!」不假思索的,他咆哮回去,吼得比誰都大聲,都還要理直氣壯。「你懷的是我的孩子!」
「天殺的!誰說這是你的孩子?」
痛瘋了也氣瘋了,再加上自從葉暗羅失明後,一直帶給她所飽受的委屈,喬喬的雙手用力朝他的臉龐一抓,因為陣痛而絲毫不客氣的一抓!
「這不是你的孩子!這是我的!我的!我的!反正你都不要我了,還有什麼好——噢!」痛啊!她痛得圈圈叉叉點星星!
「不!我不是真的不要你,而是……」深吸一口氣,葉暗羅忍痛任她撒潑地抓著臉,因為現在不是說話的好時機。「小女生,求求你現在別跟我鬧,至少讓我想辦法帶你出去求救——」
求救?對了!葉暗羅速放下喬喬,再次站起來,深吸一口氣並默默舉步。
既然眼睛看不見眼前的一切,那麼就讓記憶取代視覺吧!
這間臥室,床擺在窗戶的左手邊,床旁有衣櫃,衣櫃再過去是浴室的門……一步接一步走著,他不停在心裡背誦著這些傢俱的地理位置。
也許再走個五步路就可以到門口——好痛!葉暗羅咬牙切齒,撫摸著被半啟的門扉撞個正著的鼻子,他的手摸索到門把,打開。
接下來,他將面對的是約佔十坪大小的客廳、走廊、玄關,電話就放在客廳角落的茶几上,那會是他接下來要面對的重大挑戰……
* * *
「哇——哇——哇——哇——」
很標準的嬰兒哭聲,聽得為他接生的「蒙古大夫」眉開眼笑。
「嘖!這小鬼真是超可愛的,眉毛這麼稀疏,眼睛這麼鬥雞,鼻子這麼矮塌,嘴巴這麼扁平……」這算是讚美吧?「還有……哎喲!誰打我?」
白梵天不甘心平白挨揍,跳起來嚷嚷,赫然發現是個滿臉威脅的小女人,再也不敢咕咕噥噥些什麼,馬上把小襁褓交還給小媽媽。
「死蒙古大夫!你又在欺負我的小鬼?」喬喬先是小心翼翼接過寶貝兒子,然後才大剌剌地一腳把白梵天踹到天邊去,一絲「憐香惜玉」之情都沒有。
「我哪有……」而且哪敢啊!好冤喔!白梵天揉著第N次被踹的屁股,露出怨婦表情。「拜託,你那個小鬼沒來暗算我就不錯了,我哪欺負得了他?他可是阿修羅的兒子呢!」
虎父無犬子,白梵天有點「委屈」的看著方才嬰孩流淌在他肩膀胸膛衣襟上的口水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