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芙蓉夫人的上下兩排牙齒不禁咯咯打顫,她急忙摀住嘴,自己會講出更多不該說的話語。
烈日彷彿未聞,只是掏出一疊文件,交到芙蓉夫人手中。
「咦?」芙蓉夫人定睛一瞧,這疊厚厚的東西全都是借據!從尹之鴻在賭坊中所欠的賭債,到尹老爺子在外面簽帳的花酒帳單,大大小小、鉅細靡遺,—張都跑不掉!
「這些東西……」芙蓉夫人不自覺的吞嚥著口水。
她不懂這些欠條、帳單的,怎麼會落在這鬼魅也似的男子手中?
「不必懷疑。」他冷冽的聲音讓芙蓉夫人渾身一顫。「這些借據是烈某花了半個月的時間收購完畢的。」
什麼?芙蓉夫人聞言更加詫異,也就是說,尹府目前只剩下一名債主羅?
但不知為何,她非但高興不起來,反而更加擔憂了,畢竟,來者不善,善者不來。
彷彿看穿她的疑問,烈日嘴邊勾出一抹猙獰的笑意。
「尊貴的芙蓉夫人啊!你當真忘了烈某這張臉嗎?」
芙蓉夫人勉強忍住懼意,開始仔細端詳超烈日那張因恨而微微扭曲的臉孔,她打量著他的五官線條……
但不看還好,芙蓉夫人愈看心愈驚!
「你……你是……是柳兒……柳兒的兒子!」
是了,她終於想起來,也終於明白烈日是抱持著復仇的心態前來「要債」的。那是二十年前的往事了。
當時,尹府買進了一名寡婦——柳兒,她在「天繡坊」內工作,話說,她的身旁除了一名獨生子外,有一柄美麗的匕首——「金烏」。
根據傳聞,「金烏」是千年的罕見珍寶,尹老爺子一得知,便馬上要強行從柳兒手中賤價買下來。
「不!」當黃金與白銀白花花地擺在柳兒面前,她卻堅定無比的一口回絕。「『金烏』乃先夫要承繼給日兒的傳家之寶,此乃千金不換!」
「好個千金不換!」烈日因回想起殘忍的過往,而發出猖狂的冷笑。
芙蓉夫人則怕得不敢吭聲。
當年柳兒的一句「千金不換」,硬生生為他們母子倆惹來殺身之禍。
夜裡,尹老爺子的手下闖人柳兒母子倆的房內,舉刀便砍,在確定這對母子已經奄奄一息之後,趁黑將他們抬到亂葬崗的山頭上丟棄。
可是……芙蓉夫人心虛地垂下頭,有誰能料到,那個小鬼居然命大……活了下來!
早知道她那時為尹老爺子出主意時,應當考慮得更周詳一點,至少要看到那個小鬼真的斷了氣息才離開才對。
如今,當年的小鬼變成索命鬼,要朝尹府索取代價來了!
她該怎麼辦?!
「怕了嗎?」烈日絲毫不客氣,以高傲的氣勢逼迫敵手。「你在猜想我會怎麼對你下手,是嗎?」
「我、我只是個婦道人家,當家的又不是我……你應該去找……去找……」去找那個現在正躺在床上的尹老爺子啊!
「奸個婦道人家。」烈口不屑的嗤之以鼻,「看在你只是個婦道人家的份上,我就不為難你。這些借據烈某可以—筆勾銷,不會上門摧討,只要你們……」
「只要咱們怎麼做?」芙蓉夫人緊張地追問。
「把『金烏』還給我,順便再將你最小的女兒尹之蝶嫁給我。」
「把蝶兒嫁給你?」芙蓉夫人倏地嚇白了瞼。
烈日則早已算計好了,尹之蝶是尹家最寶貝的小女兒,若逼她嫁給他這個滿身仇恨的惡鬼,那他們一定會哭天喊地的,當然可以達到他復仇的目的。
天哪!芙蓉夫人甚至現在就可以想像自己的小女兒被烈日折磨的慘樣……
「你不想答應?」烈日揚起眉,狀似無意的甩甩手中滿滿的一疊借據。
「這……」芙蓉夫人又說不出話來。
如果烈日真的要和他們尹府「算帳」的話,別說傾家蕩產,連尊貴如芙蓉夫人的她都有可能流落在街頭當乞丐婆!
「明日我會來迎親,希望貴府到時候已經把我的新娘打扮妥當。」語畢,烈日揚長而去。
「嗚……我可憐的蝶兒啊!娘該怎麼辦、怎麼辦哪?」內堂中驀地傳出一片呼天搶地的泣聲。
芙蓉夫人著實慌了心神,抱著小女兒直掉眼淚。
尹之蝶一臉慘白,薄薄的櫻唇止不住的顫抖,但還算是冷靜的開口,「娘,就讓我嫁了吧!」
「呃?」小女兒的話語讓芙蓉夫人一時嚇得止住了淚,但馬上又哭得更凶,
「不行!娘不准,娘絕不會把你嫁給那個惡鬼的。」
「但是,」尹之蝶很安靜、很實際的說道:「如果我不嫁,咱們家就要被抄了。目前,爹臥病不起,家中無人主事,到時大夥該如何是好呢?就讓我嫁了吧!反正,像我這種體弱多病的人留在家裡也只是浪費米糧,就算他折磨我,搞不好我還可以少受幾年苦。」尹之蝶的語氣淡然,彷彿這條小命不是她的。
「不行不行不行!蝶兒,娘不許你再胡說八道。小春,把小姐扶進房裡休息。」尹之蝶是芙蓉夫人親生的,她哪裡捨得看著女兒跳入火坑?
一旁的丫頭趕忙從命。
尹之蝶深深的看了娘親一眼,輕歎一聲不再言語,任由丫頭扶持,退出內堂。
「大姊,」秋菊夫人怯怯的發言,「大姊啊!蝶兒恐怕不嫁不行吧?不然,咱們不就……」
「住口!』芙蓉夫人氣得跺腳。「你再說我就打你的嘴巴。我的蝶兒才不會嫁給那個鬼呢!要嫁不如由你的女兒去代嫁!」
「我才不要!」秋菊夫人馬上嚷回去。門兒都沒有!開玩笑,自己的燕兒她可是寶貝得緊,代嫁這回事……作夢?!
「大姊,我想到了!」秋菊夫人一把抓住芙蓉夫人,靈光一現的想法讓她興奮得連話都說得結結巴巴的,「那個……代嫁……代嫁……小麻雀……小麻雀啊!」
「小麻雀?」芙蓉夫人立即懂了。
是啊!尹家還有一個不是她倆生的女兒——那個本來就多餘的下人之女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