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結繩紀事四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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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1 頁

 

  她完全可以拒絕的。

  她沒有。甚且和李雲許肩並肩坐著喝咖啡。

  「怎麼了?」李雲許喝咖啡加奶精不加糖。他已經喝了第三口了,徐愛潘一杯咖啡還完好如初沒有動。

  「你怎麼喜歡上喝這種東西的?那麼苦。」

  「原來你嫌苦。來,加些糖和奶精。」

  「我不是嫌咖啡苦,只是覺得它苦。」看著李雲許往她的咖啡裡添加奶精和糖,徐愛潘仍沒有動手的意思。

  「這有什麼差別?」他將咖啡攪拌均勻,說:「嘗一口看看,應該不會太苦才對。」

  徐愛潘不動。只是說:「你還沒回答我你為什麼喜歡上喝咖啡。」並不一定非知道不可,但她如果不問就必須回答,她不想花腦筋想答案。

  「你先喝一口,我再告訴你。」季雲許提條件。

  「我不喝咖啡的。」

  「為什麼?」他挑動一邊濃眉。

  「你還沒說你為什麼喜歡喝咖啡。」

  李雲許挑動另一邊濃眉,失笑說:「阿潘,你在跟我『對禪』還是『孟子對梁 惠王』?」

  聽他那麼說,徐愛潘不禁也笑。她掩掩眼,抹掉笑意,端起咖啡喝一口。解釋太麻煩,她揀不費勁的。

  李雲許看著她把咖啡吞進肚子裡,才說:「我喝咖啡,因為我喜歡,」他把話含住,伸手撫弄她的頭髮,還言情地撩起幾絡髮絲送往鼻下聞了聞。「你的頭髮好香。」

  徐愛潘連動都不敢動。這情景實在難堪,她實在不敢說,她已經四天沒洗頭。雖然沒顯得太油膩,但應該聞得到油垢味的。

  李雲許更進一步,手背由她鬢旁拂去斜滑過她脖子,將髮絲撩到她頸後。徐愛潘連忙伸手遮摸自己側邊頭髮,碰到他的手,他索性把手疊上她的手。

  「別!」徐愛潘只得拉開他的手,說:「老實說,我已經四天沒洗頭了,頭髮很髒的。」

  這宣言太新鮮。李雲許覺得好玩,卻看她不像在開玩笑的模樣,尷尬地垂著眼,心中詫笑起來。

  他湊向她,咬低聲音說:「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可以幫你。」三分戲謔,三分調情,三分試探。

  電影已經宣明,男人幫女人洗頭,可以是一件浪漫的事。但風花雪月的事需要有場景來讓它發生,這裡缺乏一個場景讓李雲許上演這段浪漫的畫面。

  所以徐愛潘心臟沒有跳動得太厲害。歪頭問他:「你有沒有聽過一個名詞叫『生物距離』?」

  李雲許會意,笑說:「幾千年人類文化就在致力於消弭這距離。」

  如果這也算幽默。那李雲許算是個風趣的男子。只是,他沒引出徐愛潘的笑。她反而正視他,正色說:

  「我要謝謝你送我的那些花。你自己應該也知道,你是個有條件的男人,和你在一起,虛榮心應該可以得到滿足。不過,一開始我就說過了,我們不會有交集,所以請你不要再送花來,不要再找我了好嗎?」

  李雲許盯著她的臉幾秒,吐說:「不好。」

  「可是──」徐愛潘還要說,他沒讓她有機會繼續下去。

  他食指比住她的嘴唇,說:

  「弓都張了,手裡的箭都射出去了,你說,哪有回頭的可能?」

  「放棄這一箭就可以。」她捉開他的手。

  「放棄?這不是正確的人生態度。」但被他反握。

  如此,來來往往,便糾糾葛葛。

  徐愛潘試著掙脫,發現他沒意思放。她抬眼瞅他,正對上他的微笑。如果她堅持一點,多使些力氣,也許就能掙開李雲許的手。但她不是很存心。她讓他握著。

  起初她沒意識到這點,而後發覺自己這等心態,她驚詫地怔住,目光停在李雲許臉上,好一會移不開。李雲許伸手環住她的腰,她也沒回拒。他看望著她,看得柔情款款。

  再來不管被動或主動,有嫌疑或無辜的,只要牽扯到某個關係中,一開始就便是共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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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極冷極熱都趨近艷,可李雲許說紅的那種火熱,要送一大把才熱情;藍的這種太冷情,不能送一大把。所以他還是繼續送她一朵的藍玫瑰。吸了顏料的玫瑰。

  但看見藍玫瑰,想到的是沈冬青,老式火車廂內那種靜謐、定格住的泛了黃蒙邊的風景,常常令徐愛潘半夜醒來,瞪著前方發怔,視線一團黑,見不得光。

  她開始數羊。每晚數一千九百九十九隻羊。總是數到一千九百隻羊,那些羊就不安份,次序就亂掉。她只好放棄,依然在半夜醒來,看床邊大江東去。多半時候,她躺不住,坐在床緣,赤腳踩著冰涼的瓷磚地板,黑夜就顯得特別的漫長,份外的暗。但不能開燈。開了燈就太驚動,所有光影全躍到牆上,由四面包圍,教她無所遁形。

  夜夜輾轉。她彷彿在為感情的癡著受苦。

  因為苦,才顯得酸澀顯得淒涼;因為淒涼,才顯得哀美憂傷。但這樣的苦,全然沒意義,甚且荒謬可笑。一廂情願外加自我沉溺。

  她不是不明白。但光是明白什麼也解決不了。恐怕,這樣下去,一直到她六十歲,她還會像這樣坐在床邊,手裡握著沈冬青的照片,唏噓感歎一段的未了。

  李雲許送給她第五十七朵藍玫瑰那天,她又失眠了。

  「小游?」半夜一點,她敲游利華房門。

  游利華通常沒那麼早睡,這個時間對她不算太晚。

  「小游?你睡了嗎?」第一次沒回應,徐愛潘輕輕又敲。

  過了片刻,房門才開,游利華臭著臉說:「幹麼?我要睡覺了。」

  「啊,對不起。我不知道你要睡覺了。」這一段時間,游利華一直在跟她嘔氣,徐愛潘心虛,說起話都理不直氣不壯。

  「你有什麼事?」

  「沒什麼事。」徐愛潘扯扯嘴角,討好的,跡近陪笑。「我打算燒開水泡茶,想問你要不要也喝一點?」

  「拜託你好不好,阿潘。現在都幾點了,喝什麼茶,沒其它事的話,我要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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