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來看看。」就好像逛百貨公司隨便看看一樣。李太太沒有掩飾她眼睛裡似笑非笑的表情。
她應該生氣,也相當氣忿的,偷情也就罷了,這樣堂而皇之,弄個金屋藏嬌,未免太令她難堪。
從她的表情窺伺不出任何端倪,徐愛潘這次聰明的保持沉默。
「聽說徐小姐是個作家?」打量徐愛潘的目光沒有稍離過。
「我寫愛情小說。」那兩個字聽起來真刺耳。氣氛這樣懸吊著,更難受。
「我特別去找來翻過。寫得不錯,筆調相當大膽。」
就當作是讚美好了。徐愛潘眼觀鼻,鼻觀心,繼續等著。
「徐小姐是怎麼與我先生認識的?」
如果不明所以,倒像在閒話家常。徐愛潘暗自苦笑一下,說:「在某個聚會吧。我不記得了。」
「我可以請問,你們,你和我先生來往多久了?」
「幾個──嗯,半年多了吧。」那麼客氣,她都以為她真的上門來跟她敘家常的。「李太太,你有什麼話,就請直說吧。」還是速戰速決,她真負荷不了這氣氛。
李太太停頓片刻,才說:「你有才華有條件,長得也不差,不愁找不到好對象,為什麼要這麼做?」
大哉問。所以通常沒有匹配的答案。
「為錢嗎?」一般都是這樣的。
算是吧。徐愛潘想點頭,又不甘心承認。
李太太又說:「你不會是要跟我說,你愛上我先生吧?」
啊?徐愛潘動一下,一時有些迷惑。想都沒想過。李雲許太太怎麼會如此以為?
持續沉默實在令人不耐,李雲許太太卻耐性驚人地靜坐著,不露一絲浮躁。她望望四周,撞見窗旁插著的玫瑰,說:
「你喜歡玫瑰?女人泰半都喜歡玫瑰。不過,總覺得俗艷了一點,我習慣買蘭花。」
是啊,她也這麼覺得。徐愛潘衝著李雲許太太笑一下。
笑得李雲許太太覺得莫名其妙。她也不再拐彎抹角了。「徐小姐,你應該知道我為什麼來找你。將心比心,如果你站在我的立場,你也會這麼做的。」
好像吧。本來不聽不看什麼都不想知道,但現在對方清晰具體地坐在她面前,徐愛潘開始覺得內疚。她倒希望李雲許太太潑辣一點,最好把屋裡所有的傢俱摔爛割壞,或者大吵大鬧地摑她一巴掌,告她妨害家庭,她或許還可以理直氣壯一些。
但現在,一直表現得很有教養風度的李雲許太太,突然顯得那麼哀怨。或許只是她的錯覺,那感覺卻磨滅不掉,使她更加內疚心虛起來。
來吧,狠狠摑她一巴掌。她幾乎要這麼祈求。
「不好意思,打擾了你這麼久。」李雲許太太優雅地起身站起來。掩不住眉間 那絲疲態,笑也像在強笑。
走到門口,她忽然回頭,眉間的疲態更甚,擴布到整張臉龐,彷彿一下子憔悴掉。
「徐小姐,你大概聽說過我在一家外商公司工作吧?看起來光鮮亮麗,能幹聰明,其實骨子裡我也和所有女人一樣,希望有個好歸宿,有個依靠。你應該能夠明白吧?」
徐愛潘略低下頭,下意識避開那變苦澀似的笑。
其實無所謂,她並不覺得有什麼大不了。都已經不是十六七歲的少年了,誰還玩家家酒似的「分手不分手」遊戲。李雲許太太可以直接開口,她不在乎,偏生她不要求,她讓她內疚。
這種感覺很討厭,擺脫不了。想想她跟著李雲許究竟在圖什麼?如果是沈冬青,沈冬青的太太,女朋友找上門──
啊!她頓住。
怎麼到如今還?還──
實在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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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李雲許的太太找上門,胡英英眨眨眼,問:「那你怎麼說?」
「我能怎麼說?」徐愛潘發神經似笑,對著鏡子側看後顧的。胡英英給她的這件小洋裝,她自己穿起來貼身,她不夠豐滿,胸口地方空蕩蕩。
「英英,這件洋裝太大了。看!」她抱怨,指著空蕩的胸口。
「你自己太瘦了,別怪東怪西。」
「那怎麼辦?」
「修改一下就可以。」
換下衣服,徐愛潘動手要拆縫線,胡英英大驚失色說:「小姐,你行嗎?」
「試試看嘛,反正閒著沒事。」嘴巴說,手沒停,美工刀像柴刀,砍柴似筆直劃下去。
她驀地怪叫一聲。美工刀劃過她左手腕,連同洋裝掉落到地板。
「阿潘!」胡英英驚慌大叫,抓起小洋裝手忙腳亂包住徐愛潘的手腕。
趕到醫院急疹室,包著傷口的洋裝染紅了大半,也不知道血止了沒有。值班醫師邊處理邊搖頭說:
「年紀輕輕的,好好的幹麼想不開自殺!」
胡英英嘴快回說:「她不是自殺。她拆縫線,不小心割到手腕。」
「怎麼這麼不小心?!」這原因更荒謬。
徐愛潘臉都白了,沒力氣反駁對方的話。她也不是存心要受傷,雖然值班醫師沒惡意,對方的話聽起來就是不受用。
儘管是烏龍意外,無需費事的心理輔導,徐愛潘還是在醫院待了幾天才被放回家。傷口又直又深,差一點就割到動脈,存心自殺都沒有這麼乾脆俐落和精準。
出院沒兩天,游利華電話就到。徐愛潘才發出聲,她便劈哩啪啦說:
「阿潘,聽說你割腕了是不是?你這個傻瓜!那樣做不值得!」當頭棒喝想喝醒她。
「你在說什麼?小游。」游利華罵得又急又衝,徐愛潘一時反應不過來。
「誰啊?」胡英英從廚房端了湯出來。
徐愛潘朝她比個手勢。游利華在電話那頭冷靜下來,說:「我在KK聽他們傳說你割腕自殺──」她頓一下。「真的嗎?你怎麼那麼蠢!」
「沒有。只是不小心受傷。」她不想大費周章解釋。
「真的?你沒事了吧?」
「我很好。謝謝。」
「聽我說,阿潘,李雲許那混蛋不值得你為他做傻事。你千萬別再想不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