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藜……伊藜……
是他在呼喚她,那自靈魂深處傳來的低語,就如同他第一次來找她時那樣地震撼她的心靈。
那是兩年前的一個午後,她當時正躺在浴缸裡做泡沫浴。由於剛完成三度空間跳躍動力系統的電腦模擬測 試,疲憊的她在浴缸裡沉沉入睡。
突然,有一個聲音,帶著顫抖、興奮的男性低沉嗓音闖進了她的夢境。不,或者該說是潛進了她的思想波 中。
他最初並沒有喚她名字,只是略帶點不確定地喊著:「愛,我找到你了嗎?」
當時她幾乎是從睡眠中被震醒,不假思索地回答:「愛,你終於找到我了。」
霎時,兩顆心再度結合,歷經幾百年的分離,讓他們忍不住泣訴相思情意,她感覺到一波波的情潮湧上心 頭,使她的淚流個不停。
「別哭了,吾愛。」他低沉的嗓音安撫著她。
她知道他跟她同樣為這一刻而感動,要是在以前,他必定是以唇吻乾她的淚,可惜的是,現在會合的只有 他們的靈魂。
「你在哪裡?」她著急地問。
「我?唉,我在離你好遠好遠的地方。」他悲歎地說。
伊藜從兩人契合的靈思中感應到他深沉的悲哀,和對命運的詛咒。
命運為什麼再度把我倆分隔得那麼遙遠?
我找你找得好苦,愛!
「你不在地球?」她的心沉了下來。前一世他越經兩千五百光年來找她,而這一世,兩人的相隔到底有多 遠?
「唉!」伊藜接收到他的苦笑。
「不在克伊倫?」
「沒錯。」
「那你到底在哪裡?為什麼只有你的靈魂來找我?你的肉體呢?」
「愛,只怕這次得辛苦你來找我的身體了。我出生在一個青年期的恆星系裡,這個星球最高度的文明,還 停留在相當於地球的兩河文化時期,連最簡單的動力系統都還沒發明出來,一切只靠水力、風力及動物能供應 。」
好慘!
伊藜在心裡發出悲切的呻吟,沒想到心愛的另一半,這次竟淪落到那種鳥不生蛋的地方去。
「我們那裡的鳥會生蛋的!」他不贊同地反駁。
「對不起。」伊藜假裝懺侮。誰教他的前一世也曾看不起她出生的地球,或許就是因為這樣,命運之神才 罰他降生在比地球落伍好幾百倍的低文明星球。
「你真壞,竟然幸災樂禍地取笑我!」他不悅地斥責她,讓伊藜忍不住伸了伸舌頭。
以思想波交談,就這點不好,因為心裡想什麼,對方都知道,想偷罵他都不行。
「別頑皮了,我可是費了三年的光陰,穿梭在宇宙中的大大小小星雲裡,好不容易才找到你的。」
「你應該先到地球來找我的!」她的心裡又在取笑他笨了。
「愛,事情沒有那麼簡單。」他溫柔地辯駁著。「我根本不知道地球在哪裡。我十三歲時,才在我們國家 的先知啟發下,讓心靈能御風四處飄遊。我先是在自己所在的行星上尋找與你相同的靈魂波長,可惜毫無斬獲 。十五歲時,我終於可以離開所在的行星,在我們的太陽系裡尋找你,結果那個恆星系裡的其餘十一顆大行星 都沒有生命跡象。我繼續努力,突破了這個恆星系的範圍,在宇宙裡東飄西蕩的,直到剛才終於感應到你的靈 魂波,看到你浸在一堆白色泡沫中,我本來是不想打擾你安眠的,但還是忍不住喚了你。」
伊藜這時才醒悟到自己是一絲不掛的,臉頰微紅,將已發育成女性化曲線的胴體更加潛入泡沫中。
「你是說,你找了我五年?」
「是呀,我只要一進密室打坐,就開始讓靈魂離體去尋找你。」
「你可以打坐很久嗎?你都不需要工作嗎?」
「我是個王子。」伊藜再度感應到他苦澀的笑容。「而且我跟著國內的高僧苦修,打坐修練是理所當然, 所以從來沒有人會打擾我。」
「你是個王子?」伊藜心裡讚歎著他的好命,每一世不是當皇帝就是當王子,而她卻連個公主也沒撈著。 不過她也不算太慘啦,至少是妻以夫為貴,勉強有個皇后好當。「那你難道不需要處理國事,或是跟其他兄弟 來個爭權奪位嗎?」
「愛,你不瞭解我的國家。那……那是個女人掌權的國家,男人是沒有地位的。男人得待在家裡被保護著 ,就像地球中古世紀的女人一樣。」
「哇!」伊藜驚愕地瞪大她那對璀璨以星辰的眼睛,一聲輕笑自她美麗的紅唇間逸出。怎麼會這樣?她的 愛人再怎麼說,到底也曾當過叱吒風雲、統御數百億人口的皇帝,而今竟然淪落到一個低度文明、又是為女人 統治的小國家當王子?
啊,這實在是太……太可笑了!哈哈哈……
「你還笑!」他委屈至極地懊惱道。
伊藜止住笑聲,被他小女兒態的嬌柔嚇了一跳。
我的媽呀!她在心裡嚷著。
老天爺,可千萬別把我那位雄赳赳、氣昂昂,充滿陽剛之氣的愛人,變成個陰柔的娘娘腔呀!
「愛,你胡想什麼!」這下子他真是氣壞了,當了十八年窩居在深宮的王子已經夠委屈了,現在又被心愛 的人這麼想,心中的哀怨直比那被人拋棄的曠男還要閨怨呀!
伊藜又是噗哧一笑,感應到愛人投給她嗔怒的白眼。這時候她的笑意真是難以控制,以前都是她投給他愛 嬌的白眼,現在卻輪到他向她大發嬌嗔,怎不教她覺得好笑呢!
「你……你壞死了!」他哀淒的聲音讓伊藜畏縮了一下,心兒跟著疼了起來。
她的確壞透了,心愛的男人受了這麼大的委屈——昂藏的男兒漢成了被深藏在金屋的嬌客,她非但沒有適 時表示她的同情,竟然還有心思取笑他不幸、可憐的命運?她真的太壞了!
「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人家只是不習慣嘛!」伊藜細聲細氣地懇求他的原諒。這時候,她真是恨不得 能立刻投入他懷中,在他溫暖、壯闊的胸膛上磨蹭、撒嬌,讓他心頭的所有怒氣全都消融在她萬千的柔情之下 。可惜的是,他的身體不在這間瀰漫著氤氳熱氣的浴室中,空留她浸在泡沫裡的嬌軀為他發熱、發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