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丰神俊朗的美男子,怪不得有玉面狐這個外號。」
「他出現在這裡是……」
「你們沒聽說胡家小姐要把嫁妝送給咱們大小姐嗎?胡禮謙必定是為了此事而來。」
「包括血璧嗎?」高亢的聲音激動地喊出。
「那是胡夫人離世前,言明要留給愛女當嫁妝的,自然也包括在內。」
「那可是無價之寶!華小姐不就……」
「胡兄……」伴隨著虛弱笑容的無力輕喚柔柔飄進禮謙耳內,周圍的騷動與嘈雜登時失去意義。
禮謙無心理會妹妹把嫁妝贈給華敏瑜的消息怎會傳得這麼快,注意力都為眼前玉雕似的人兒所奪,在那兩汪澄明如玉的潭眸中,清楚地看到自己的身影,這奇異地令他熱血沸騰。
意會到自己的反應,他連忙收斂心神,努力排除這份不該有的感官衝動,目光嚴苛地審視著對方。
記憶中的臉容應該更陽剛一些,漂亮的眼睛應該更銳利些,柔軟的櫻唇應該更闊一些,皮膚該黝黑一些,身軀要高大壯碩一些,就連聲音也該是更宏亮、低沉一些。
然而,站在他面前的人兒,卻與記憶裡相差甚多,並奇異地牽動著他內心最柔軟的一方,點燃他心底的渴望,令他不禁疑寶叢生。
難道是自己太過渴望華敏瑜,以至於見到與她面容相似的孿生弟弟,便克制不住那份渴望,對著華敏璁意亂情迷?
「久違了。」
低啞的聲音繼續傳來,禮謙壓抑著體內不該起的騷動,銳利的看進對方眼中,表明來意。
「是有一段時間了。我這次來是……」
「二公子這次前來,想必是護送令妹要送給我們大小姐的嫁妝吧。」爽朗的笑聲出自站在附近的國字臉中年漢子之口,他撫著發下的濃須道。
「但來得也太快了點。胡小姐不是前天才下嫁鐵家的嗎?」像尊彌勒佛似的笑臉男人狐疑地問。
「可見胡家堡有多義薄雲天,一言九鼎。胡小姐剛嫁進鐵家,便請二公子護送嫁妝來。」另一人接著道。
「說得沒錯,胡家堡的確……」
「咳咳……」
突如其來的咳嗽聲打斷了眾人的議論,禮謙漂亮的臥繭眉跟著蹙起,盯住掩著嘴咳得厲害的少年。
那聲音聽起來……
「諸位掌櫃,二公子遠道而來,大伙先讓他歇個腿再……」邱總管藉機插嘴,但話還沒說完,便被方老闆搶白。
「邱總管說得沒錯。胡二公子這次護送胡小姐的嫁妝前來,想必帶了不少人手。華佑,你可有派人好生招呼他們?」
華佑的反應是低下眼皮,把他從腳看到頭,好像在質問對方憑什麼用這種語氣使喚他。
禮謙因此多看了那個方老闆一眼,覺得像在哪見過,隨即想起在鐵雄的五十大壽宴會上曾與對方照過面。
他年約二十四、五歲,相貌英俊,衣著體面,華敏璁當時就叫他方老闆,一聽說華敏瑜與鐵熾解除婚約,便推薦自己的八字,意欲高攀。
他怎會出現在源興行的大掌櫃聚會上?他又不是源興行的人。
憎惡的情緒隨著疑惑陡然升起,禮謙瞪視對方,暗暗咬牙。
「不勞方老闆操心,二公子是一個人來的。」華佑的聲音不卑不亢地響起。
禮謙注意到方老闆細長的眼眸裡閃過一抹陰沉,隨即為驚訝所取代。
驚訝的人不僅是他,其他人也跟著議論紛紛,甚至有人大聲嘟囔出心中的疑問。
「難不成胡小姐的嫁妝全都換成了銀票,方便二公子攜帶嗎?」
禮謙迅速看說話的人一眼,雖然沒有向這些不相干的人解釋的必要,但為了能及早脫離眾人的注目,與華敏璁單獨會談,他決定把話挑明說。
「舍妹的嫁妝過幾天會由家兄親自押送來,在下此行是有重要大事,要與華當家面議。」
眾人聽他這麼回答,免不了又是一陣討論。
「原來是這樣。」邱總管藉機道,「既然二公子有要事與敝上商議,那事不宜遲。主爺,您的咳嗽越來越嚴重了……」
在他的暗示下,為侍女所攙扶著的美少年再度劇烈咳了起來。
「小的就說您身體不適,別硬撐嘛,瞧您都撐不住了。」他以充滿寵愛的疼惜語氣叨念,足見與主人的關係親厚。
「在場的都是源興行裡的大掌櫃,及相熟的好朋友,有小的和杭州總行的五位大掌櫃招待,您讓胡二公子陪您歇著去,他遠道前來,又有要事跟您談,若耽誤了便不好。」邱總管邊說邊護著病弱的主人走出座位,往大廳後方移步,華佑也在他的示意下,引導禮謙跟在他們後頭。
「有勞五位大掌櫃先招呼一下。」邱總管偏過頭朝身後殷殷叮囑,「我得吩咐人為胡二公子準備合他身份地位的客房才行,稍後就回來。」
「邱總管,您去忙吧。都是自己人,不用招呼我們了,還是趕緊再找大夫來給主爺瞧瞧。」笑得像彌勒佛的男人憂慮地看著咳得快沒氣的年輕主子。
「好好……」
邱總管胡亂點頭回應,領著一干人等迅速從通往內院的另一道門戶離開。
* * *
踏上拱橋,清澈的小溪從橋下流過,依稀可以看到成群的魚兒優遊。
禮謙只瞄一眼,便將視線投向從對岸那排隔牆伸展出來的高大槐木,目光顯得深思。
「二公子不必掛意,樹上的人是內院門口的守衛。」
不用華佑解釋,禮謙也猜到幾分了。
華家跟胡家堡一樣,對外迎客的前院與內院涇渭分明,並以一道小溪,一道粉牆阻隔區別。
前院是身為源興行老闆的華敏璁接待公務之用,生意上往來的朋友到這裡止步。內院唯有親近之人才能進入。這表示——華敏璁沒當他是外人?
黑眸裡不由得透出一束束銳光緊盯著走在前頭的嬌弱身影,一離開宴會廳,似要撕心裂肺的咳嗽聲漸漸停歇,由侍女攙扶的佝僂身軀也挺直了起來,禮謙也不由得懷疑這個「華敏璁」根本是裝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