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夫人說得沒錯。光是血璧便足以引起各方覬覦,其他珍寶就不用說了。對了,許夫人,茅房就在前面轉角過去,你……」齊夫人話還沒說完,尿急的人已經跑得不見蹤影了。
眾人不以為忤,索性在附近繼續聊下去,張夫人乎先讚歎道:「兩位舅少爺都這麼俊,新娘鐵定也美得很。」
「美當然是美……」齊夫人語帶保留。
「鐵少莊主這下不就是人財兩得了嗎?」張夫人呵呵笑道。
「人是得到了,財可未必。」劉夫人揚眉笑道。
「什麼意思?難不成新娘的嫁妝,鐵少莊主還不能碰嗎?」張夫人好奇地追問。
「你不知道嗎?」劉夫人眼裡有抹眾人不知、唯我獨知的得意。
「你指的是,新娘的嫁妝要原封不動地送給華家的敏瑜小姐嗎?」齊夫人優雅地開口。
「噢,原來你知道呀。」劉夫人的氣焰餒了下來。
「知道什麼?你們快點說,逗得人家心裡好癢。」
「張夫人別急,我這不是要說了嗎?」齊夫人轉向中庭,目光幽幽地看著天邊月,嬌柔的語音如泣如訴。「你知道鐵夫人是我跟劉夫人的表姐吧?」
「當然知道。」
「這件事便是從她那裡聽來的。當日華家同意退婚,華敏璁向胡禮葒提出以嫁妝相贈其姐的要求……」
「退婚不是華家主動提出來的嗎?那個華敏璁怎麼會……」張夫人感到奇怪。
「怎麼你也信他們用來欺瞞愚夫愚婦的那套!」劉夫人語帶不屑地哼道。
「難道不是鐵熾衝到華家的運,那個華敏璁才提出退婚的嗎?」雖然覺得劉夫人的話有些刺耳,求知若渴的張夫人仍按捺下不悅求證。
「當然不是!」劉夫人斬釘截鐵地否決。「事實上是……」她神秘兮兮地左瞄右看,最後還壓低嗓音,「胡禮葒懷了鐵熾的孩子,華敏璁不願他姐姐嫁到鐵家來受委屈,才決定退婚。」
「啊!」張夫人驚呼出聲,「我就在奇怪,若說鐵熾會衝到華家的運,訂親時候不也有合八字,那時怎麼沒算到!即使真是如此,取消婚事不過一個半月,鐵熾便成親,於情於理都太匆促了,倒像是存心給華家難看,怪不得華家人沒來吃喜宴……」
「你這麼說,倒把華家人給小看了。」齊夫人意味深長地道。
「怎麼說?」張夫人一臉茫然。
「華家不是因為心生不滿,才不來吃喜宴,華家沒這麼小器。你們都知道源興行吧?」
「唔,那是華家的產業嘛。」裘夫人逮到機會插嘴。「從船運起家,三代下來,規模已經擴展到錢莊、當鋪、造船、釀酒、布料、茶葉、珠寶、古董……總之,能賺錢的正當買賣華家都有插一腳。」
「我家老爺說,那個華敏璁是個很厲害的人物哩。」張夫人補充道。
「不厲害的話,哪能在他父親過世後,鎮住源興行分佈在全國各地的五十六名大掌櫃呀,那年他才十四歲耶!」劉夫人說。
「喔,那他的確是很厲害。可他不厲害,跟華家沒來參加喜宴有什麼關係?」張夫人仍是不明白。
「因為每年中秋節前,源興行分佈在全國各地的大掌櫃都會齊聚杭州總部,向華敏璁報告轄下的生意情況。這件事當然比參加喜宴更重要,華敏璁根本抽不出空前來。不過華家也沒失禮,好幾天前便派人送來大禮了,禮單還是敏瑜小姐親筆寫的,那筆秀麗的字直追王羲之……」
「華家送什麼樣的禮呀?」張夫人對華敏瑜的字直追誰誰誰,一點興趣都沒有,直率地打斷齊夫人充滿讚歎的話語。
「有江南雲繡坊的百子千孫繡畫兩幅,景德鎮佳瓷花瓶一對,天香一品的牡丹花一百盆,南海珍珠十二顆,金線繡的龍鳳織錦被套一組,上好的綾羅綢緞共十二匹。」齊夫人每念一樣,便引起在場者的驚呼。
「哎喲!光是送一樣,我都覺得太貴重了,況且還六樣哩!華家怎麼送得出手呀,那個華小姐都不心疼嗎?」裘夫人幾乎將兩道柳眉扭纏在一塊,好像這些禮物是從自己的荷包送出去似的,心肝疼得都要碎了。
「就是呀。鐵熾移情別戀,華小姐已經夠可憐了,還要送這麼厚的禮,我都替她覺得不值呢。」張夫人深表同感。
「我也是這麼想。」劉夫人跟著附和,「先別說像鐵家這麼好的親事是打著燈籠也難找到了,就算以後嫁得不差,光是到嘴的肥肉被硬生生奪去這點,我要是守了三年父喪,好不容易盼到婚期的華小姐,那口氣絕對吞不下去!」
「話是這麼說沒錯,但至少有胡小姐的嫁妝可以彌補,華小姐不愁沒人上門提親了。」從茅廁出來的許夫人懶洋洋地接口。
「什麼叫不愁沒人上門提親?」神情一向溫婉的齊夫人,目光陡然轉為凌厲,語氣更充盈著憤懣,「華家本來就富冠天下,財勢上絲毫不遜於胡家堡。若不是鐵莊主與故世的華老爺交情不凡,在敏瑜小姐年齡尚幼時便說好親事,以她的條件,媒婆早踩爛華家的門檻,哪輪得到鐵熾!現在倒好了,人家等著嫁,鐵熾卻移情別戀,明理的人自然是譴責鐵熾的負心,胡禮葒的橫刀奪愛。但難保糊塗一些的人,會去懷疑敏瑜小姐是不是有什麼毛病,鐵熾才會喜歡別人。雖然有華敏璁替姐姐來胡禮葒的嫁妝,可這下才糟糕,別到時候守禮的君子沒招來,反倒招來一群貪圖財富的豺狼虎豹,毀了敏瑜小姐的一生。」
「喔。」眾人瞧她那麼氣憤,倒有些傻了眼,但轉眼便心領神會。
敢情齊夫人是借題發揮,發洩自己的苦悶呀。
嫁到那種夫婿,的確是不幸。
張夫人雖然同情,也知道現在開口準是找罵挨,可不斷冒出心頭的疑惑逼得她硬著頭皮提出詢問:「那個……敏瑜小姐長得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