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您怎麼忍心不認寧兒,怎麼忍心呀!
「爹……」揪著心,那裡好痛喔。
「你……為什麼喊我爹『爹』呢?」
清冷的語音突然飄來,海寧全身一僵,幾乎以為自己聽錯。
「海寧,你回答我呀!」
是想柔的聲音。
海寧倏地轉回身,水光迷離的視線下果然有一道俏麗的身影,那人不是想柔還是誰!
「你怎會在這裡?」她的聲音因哭泣而瘖啞,淌滿淚水的臉容顯得楚楚動人。
「這也是我想問的。」風想柔朝她走近,與她相似的眉眼裡有著前所未有的凝重,一字一字地道:「你一早起來,便跑到先父的墳前哭著喊爹,究竟是怎麼回事?」
在她直率的質問下,海寧狼狽地別開臉,不曉得該怎麼回答。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她懊惱地問。
「我跟著你出來的。」
「這怎麼可能?你一向沒這麼早起。」
「平常是如此,可今天早上……」她點頭附和,兩汪澄明如玉的潭眸閃射出銳利的寒光照向她。「天還沒亮我就醒來,卻再也睡不著,突然想起昨天下午朱大哥幫我看手相時說的話。當時被大師兄打斷,我來不及跟他問清楚,後來也忘了問。他說我有姐姐姐夫庇護,可我明明沒有姐姐呀。唯一的師姐就是你,難道朱大哥指的是你嗎?可你並不是我的親姐姐……」
海寧忍不住搖頭,淚眸裡盈滿說不出的苦楚,看得想柔一陣悸動。
她深吸了口氣,平撫慌亂的心情,接著道:「後來我就起床了。原本想去苔枝綴玉樓探視娘,走到一半,忽然想起你自興安派歸來後,每次見到我時總是欲言又止,我一問起,你又搖頭說沒事,腳步便不由自主地朝你住的跨院走去,想你會不會醒了,如果醒了,咱們師姐妹正好可以說說話。但我還沒到那裡,便看你遊魂似的走出來,連我都沒瞧見,我才一路跟著你。」
見海寧淒迷的眼眸裡閃過一抹怨懟,想柔連忙解釋,「我並不是故意跟蹤你,打從你上回被呼顏克擄走,我就很擔心,現在你好不容易回來了,雖然興安派跟本派化敵為友,呼顏克還來到長白做客,但我還是擔心你,才會一路跟隨,卻沒料到你這麼早出門,竟是到先父的墳前,還跪倒在地哭著喊爹。海寧,這究竟是怎麼回事,你可不可以告訴我?」
「你不該跟蹤我。」她幽幽回答。
「跟你出來的不只我一個,朱大哥也跟來了。」
「朱長樂?」海寧在驚愕中看到幽暗的樹影下閃出一道高挑俊美的身影,心情頓時複雜無比。
「我不放心你。」
朱長樂眼中的關懷像一道暖流熾熱的流淌進海寧體內,她登時有服投進他懷裡尋求安慰的衝動,但一方面又有些怨恨。
「你又是怎麼發現我出門,跟了過來的?」
她的口氣有點沖,朱長樂卻不以為忤,只是好溫柔地望著她,輕聲回答:「我們住的院落相鄰,我一早起來打坐時,聽見你那裡的聲音,推窗一瞧,便見你出來了。」
「那你一定早看到想柔跟著我,為何不出聲提醒?」她的語音裡多了抹嗔怪。
「你不肯告訴她,又為這件事耿耿於懷,我看這樣僵下去世不是辦法,索性讓風想柔跟著你,發現實情。」
「可是你怎會知道……」
「你一大早偷偷一個人出來,除了到你爹墳前外,我想不出你會去哪裡。」
「你……」他竟這麼瞭解她。
海寧心裡有著感動,但另一方面又有些怪他。
「你們在說什麼?」想柔聽得暗暗心驚,答案隱隱約約浮現,可在未證實之前,她不敢猝下斷言。
「你不會想知道的。」海寧悲傷地朝她搖頭。
「事到如今,瞞著她也沒意思。寧妹妹,你就告訴她吧。」朱長樂鼓勵道。
「可是……」她猶豫地看向墓碑。
「海寧,到底是什麼事讓你這麼難以啟齒?」想柔的眼光也跟著看過去,墓碑上刻著她亡父的名。「跟你對著家父的墓碑哭著喊爹有關嗎?難道是……」
她眼中升起一抹恍然大悟,所有之前還想不透的事,都在同一時刻豁然開朗了。包括母親何以會喪失理智手刃親夫——雖然根據海潮所言,她母親的目標其實是海潮,父親是為救海潮才會喪命母親刀下,可是會讓向來連螻蟻都不忍心傷害的母親動起殺機,絕不可能僅是海潮在十八年後重回長白,夜探父親那麼簡單。
海潮就曾親口承認,她母親可能是因為聽見了兩人的談話,才會一時衝動,鑄成錯事。
那麼,他們究竟談了什麼,才會讓母親衝動得失去理智?
想柔的眼中閃著悲痛,隱約猜到應該跟海寧有關。
「回來後,我一直猶豫著該怎麼對你說,擔心你無法接受。」海寧看出她已猜到,疲累的唇角綻露出一抹苦澀。
「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的?上回你在長白時,應該還不知情吧?」想柔的心很亂,如果她肯對自己誠實,這件事她早就有過懷疑,只是不願讓疑惑浮出檯面。
「是呼顏伯伯提起你我的相像,說我們可能是同父異母的姐妹,讓我不得不向我娘求證……」
「所以,海師叔是你的親娘,那你親爹是……」想柔的眼光凝聚在亡父的墓碑上,心情就像一團亂了的絲線,分不清究竟是什麼感覺。
這個她一直引以為傲、尊敬有加的父親,卻在死後留給她一連串的驚愕。先是他與海潮之間有私情,現在又……
天呀!她合起眼瞼,無法平復心海裡被驚起的浪濤,淚水的痛了眼睛。
「對不起,想柔。我就是擔心你會受到傷害,才……」海寧走近她,卻不敢碰觸她,自己臉上也是淌滿淚水。
「現在說這些有什麼用?我……」
「想柔……」海寧沮喪地垂下頭,淒苦的模樣讓未長樂看得心房揪痛。
他走到想柔身邊,浩氣溫和卻嚴肅。「既然你喊我一聲朱大哥,我想我應該也可以喊你想柔。我知道一時間要你平心順氣地接受這種事,是為難了你。可朱大哥想勸你用另一種角度來看待事情,或許你心裡就不會有不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