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妍不知道聶總管是誰,事實上,每當他以這種溫柔得讓人心碎的目光看她,她的心花忍不住為之綻開,像有無數蜂蝶在那兒相戲,亂紛紛的失了思考能力。
又從離開少林之後,趙珞的目光總是不時繞著她轉。一開始她以為自己臉勝了,還是怎麼了,但他總是搖頭,飽滿的嘴唇揚起令人心動的弧度,令她不自覺的瞪得發征。
他為何那樣看她,她不懂,卻清楚的瞭解到她喜歡他看她的眼光。
他的目光讓她覺得……快樂,彷彿自己是他最珍視的寶貝。
寶貝?是呀,對他而言她就像大還丹一樣可以救他的命。他眼裡的光芒是感激,是不能失去她,一定是這樣!
舞妍傻氣的做下結論。而自己之所以喜歡他……呃,是他的眼光,是因為覺得救人所需要,從來都沒人需要過她,從來都沒人用這種眼光看她,從來她都不會因別人看她的眼光而心慌慌、滿腦子胡思亂想……「舞妍,你別擔心。」趙珞將她眼裡的迷惘誤會成憂慮,再一次向她保證。「這一路上我不是很好嗎?就快到蘇州,見到大姊就沒事了。」
「嗯。」她傻傻的點頭。
就快到了?這麼快就到了?怎麼她才覺得旅途剛開始而已?
回溯兩人這些日子來的相互扶持,舞妍驚覺時光的匆匆。
從少室山一路走來,有不著、不惑兩僧相伴,還有趙珞不時為她講述所經之處的風光民情,指點她武功,日子是過得那麼充實。
白天時,他們一塊坐在車上。夜裡,有時在客棧,更多時候露宿荒野;但不管是在客棧的房間,還是荒郊野外,兩人始終在一塊。
沒有男女之防,她只單純的想跟他在一起。照顧他,在他為冰寒所苦的身體裡維持一小撮生命的火焰,與不著、不惑兩僧輪流看護他,就怕他會在三人一個輕忽下凍成人肉冰塊!然而,這樣的日子剩下不多了。
一旦到了蘇州,他就不再需要她。
想到這裡,她不禁悵然若失。
舞妍臉上的每一絲變化,都沒有逃過趙珞的眼睛。她黯淡下來的眼眸裡,有著文人筆下的句子:濕冥冥柳煙花霧。
不知名的愁緒如煙如霧的籠罩住她尖瘦的小臉,趙珞看得征然。
記得兩人初見面對,那臉是圓的,如滿月、如大餅,什麼時候滿月瘦成這樣?大餅被什麼偷食了好幾處?
是為照顧他而瘦,是他身中的冰焰偷走了她的圓潤。
她原是錦衣玉食的千金小姐,一天至少要吃六頓,遇見他後,吃沒吃好,睡沒睡飽,還能不瘦嗎?圓圓的臉蛋瘦成楚楚動人的鵝蛋臉,身形也清減了許多,人越發的靈秀動人,美得令他心疼。他情不自禁的以指頭摩掌她粉嫩的臉蛋,眼中的光芒熱焰通人,彷彿想穿過她眼裡的霧氣,烙印進她的心思裡。
就快了。
只要體內的冰焰之毒解除,他會不顧一切的讓她知道他再也潛藏不住的激狂情意,要她不只眼裡有他,整顆心都只能有他!
那個該死的鄭文檉就把他拋到九霄雲外吧!
從身到心都美麗的她,應該托付給懂得她、珍惜她的男人。他會帶她實現夢想,走遍九州,看遍世上的繁華與蒼涼。
這是他對她的承諾!
被他燃燒的眼光看得全身發燙,心地狂跳,被他碰觸的肌膚也敏感的疼熱,舞妍對沖激著身心的情潮不知所措。
撩亂心緒如柳絮,欲理無從理,只是添慌亂。
「阿彌陀佛!」
突如其來的佛號像閃電劈開了膠著的視線,舞妍狼狽的轉開眼光,揪緊的心一鬆,與趙珞交握的手卻緊了緊,他不放開她。
趙珞略顯著惱的瞪視發出佛號的不著,後者表情無辜的回瞪他。
「時候不早,該登船了。」說完,他便和師弟不惑先行走出食肆外。趙珞欲言又止的看著舞妍、最後還是什麼都沒說的與她趕上兩僧。
來到停船的碼頭,楊宗富安排他們到後艙歇宿後不久,單桅貨船即駛滿船帆離開臨淮關。頭一次坐這麼大船的舞妍興奮得坐不住,趙珞只好披著抓裘陪伴她在船首欣賞風光。淮河水面舢板護相屬,萬里連檣,雖然已近傍晚,往返臨淮關的船隻還是一艘接連一艘。舞妍頭一次看到這番光景,不由得看呆了。
「今兒個風浪不大,怪不得船隻特別多,都趕著這樣的好天氣行船。
「你是說,不是每天都這樣?」她歪著頭看向趙珞,著迷於他微微一曬形成的笑窩。「靠水路生活的人家是要看老天爺的臉色。元人周的『竹枝歌』寫道:『疊嶂連雲氣勢高,江心巨石起洪濤。怪底終年行路者,艱危如此不辭勞。』行船其實比走陸路有更多的風險,若不是貪其不疾而速、忽若馳養的快速,大多數人才可選擇陸路吧。」
「你所謂的風險是指颱風下雨那種惡劣天氣行船很危險是不是?」
「不只如此。水路行旅由於舟船與外界相對隔絕,全靠水手的技術,加上航程中的種種天然及人為的不可抗拒因素,安全難以得到保障。譬如說,船的四周都是水,萬一落水了,如果不會游水,只有溺死了。」
「你放心,我會游。要是真遇到什麼事,我可以救你!」她豪氣干雲的拍胸脯向他保證,趙珞聽了不曉得該笑還是哭。
「除此之外,還怕遇劫。古籍有石江淮地區瀕江靠海,水面闊達,內有船戶十萬餘戶,其間逃役結黨成群,以攬載為由,中途將客殺死,劫奪財物……」
「你不會懷疑我們搭的這艘船是賊船吧?」舞妍緊張的轉動眸子,全神戒備。「這倒不是,那位楊大叔應該是殷實的商人。不過我先前聽人提及,洪澤湖、高郵湖一帶有水盜出沒,威脅著過往船隻。」
「水盜?我從來沒見過,不曉得長什麼樣?」
看她興奮得兩隻眼睛都亮了起來,趙珞寵溺的捏了捏她柔嫩的臉頰,「給你見著,我們就有麻煩了。」「哎,人家只是想想嘛。」偎著他寬闊的肩膀,隔著衣感覺他胸口的一點灼熱穩定的躍動著,這些日子來的辛苦都有了代價。舞妍捉著他的手、對他甜甜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