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進船艙裡好嗎?風越來越大了,我怕你冷著。」
「不妨事。再過不久就黃昏了,那時船應該行到洪澤湖,我陪你一塊看滿湖的夕陽。」「不要啦,等你痊癒後,我們隨時都可以來看。」
聽出她語氣中的楚楚關懷,趙珞只覺得眼眶灼熱,不自禁的點頭。
反正他們隨時都可以來看,這是她說的。
····································風聲,水聲,模糊的人語,偶爾經過船艙口的腳步聲……每一聲都準確的流經趙珞的耳光所以當接連傳來不屬於這幾種聲音的怪異聲響。他警覺的睜開眼睛,發現不惑正張著那雙炯亮的眼眸。「大師也聽到了?」
不惑點點頭,這時不著從入定的狀態中清醒。
「不惑,你留在這裡,我去看看。」他對師弟文交代,身形欽忽如風,消失在艙門口。「什麼事?」舞妍揉著愛困的眼眸,在趙珞懷裡嬌慵的問。
他正待回答,忽的聽到一聲慘叫,三個人立時跳起身,將隨身行車各自背起,舞妍甚至取出了隨身的一對劍。
不惑在前頭探路,領著兩人走出船房。
一出來便瞧見不著正踢翻一個黑影,一手抓著船主楊宗富閃開另一人的攻擊。不惑看到師兄獨自應付賊人,連忙竄過去將楊宗富帶開。
趙珞也在這時候看清楚情勢,不由得倒抽了口冷氣。
原來他們所乘載的單桅貨船不知何時被包圍,停留在河心動彈不得。趙珞聽到的奇異聲響極有可能是船拋錨、以及帆被拉下來的聲音。如果他所料沒錯,船上八成混進了水盜,才會這麼輕易的被制住。只見從船舷陸續爬上好幾條大漢,是從兩旁的水盜船過來的。那些人各執器械,殺氣騰騰的圍上來。不著與不惑一看情勢不對,施展少林拳法,不留情的攻向水盜。
少林拳術的特點是打起來成一條線,起橫落順,有攻有守,攻守相寓,吞吐互應,靜如春水無痕,動如翻江倒海,拳發如穿山洞石,步落若入地生根。即使在船上,兩人的腳步沉穩,猶如人在陸地。幾個回合下來,只聽見撲通聲不絕於耳,一個個賊人都在兩人的拳起腳踢,化作黑影投入水中。「好!」舞妍的叫喊聲吸引了數名兇惡的匪徒,當月光照在一張獰笑的臉時,她忍不住瞪大眼睛,覺得這人好像在哪裡見過。
「沈昌!」原來這人是當年被她逮到橫行洛陽一帶的獨行大盜,沒想到黨會在這裡遇見他。「你不是在牢裡嗎?」
沈昌聽她這麼一喝,也覺得她看起來很眼熟,但左看右瞧就是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你還真是狗改不了吃屎!獨行盜變成了水盜,自甘下流!」
她訓人的神氣態度挑起了他不堪回首的記憶,一對老鼠眼猛地大睜。
「李舞妍!」這名字就算再過一百年他也不會忘!
「就是姑奶奶我,你總算想起了。」
沈昌還是有點無法相信,印象中的李舞妍與眼前嬌柔纖弱的美人兒雖不至有天壤之別,但也差不多了。那次交手也在黑夜,高高壯壯的李舞妍在開始時還被他錯認為男人,知道自己是被個女人擒下時,他還痛苦的想要自殺。
幸好沒這麼做,不然就沒有今天報仇的機會了。
他現在是仇人見面份外眼紅,怒吼一聲,手上的長刀便往舞妍揮去,後者機靈的拉著趙珞閃開,在他再度砍來時,手中的劍忽的攻向他的必救之處。
沈昌硬生生的停住身形,差一點就把自己的胸口湊到舞妍的劍尖上自殺,嚇得冷汗直流。他立時領悟到舞妍的功夫更甚以往,自己想打贏她,根本是不可能。
「兄弟上!」在他一聲大吼下,更多的水盜圍過來。但在少林兩僧與舞妍聯手下,毫無便宜可佔。沈昌見情勢不妙,大吼一聲:「鑿船!」
趙珞沒想到對方會使出這麼下作的手段,此時船在河中央,他們根本無計可施。唯今之計,就是跳到水盜船上,設法制住他們將船開到岸邊,到時候這筆無法無天的水盜就奈何不了他們。心意定下之後,他立刻知會了舞妍與兩僧。
不著與不惑施展輕功分別帶著趙珞和船主楊宗富跳到賊班上,舞妍緊隨在後。船上又是一番惡鬥,趙珞雖不能動用內力,仍以步法閃躲敵人的攻擊,然而時間一久,他覺得胸口一陣冰冷,急忙取出懷裡的瓷瓶,靠在船舷上倒出一粒大還丹。但在他能吞服前,一道掌力忽的襲來,他閃避不及的跌下船。撲過去救援的舞妍看得幾欲魂飛魄散,悲痛的喊著趙珞的名字,想也不想的跳下水,在黑暗、湍急的河面上尋找他的蹤影。
趙珞雖然冷得全身發抖,但靈智保持清明。對方的那一掌並沒有真正擊中他,只是將他逼下船。隱約中,他聽到舞妍的呼喚,還不斷的踢著水,讓身體浮沉於水面而不被湍流帶進水底。邊敞開喉嚨大聲回應,雖然不知道舞妍會不會聽見。
不知多久,他冰冷得幾欲僵麻的身軀被一雙手給摟住,耳邊聽見她喜極而泣的道:「我找到你了!」「舞妍……」他虛弱的靠向她,告訴自己還不能倒下,否則會連累舞妍。靠著一股意志力的支撐,兩人終於游上岸。
「趙珞……」舞妍著急的檢視他冰冷的身軀,不顧酸疼的筋骨在抗議,取下背在身上的行囊。幸虧趙珞有先見之明,要他們在行囊裡頭包了層油布包,否則大還丹浸水可糟了。餵了兩顆進他嘴裡,舞妍將手掌貼在他胸口,趙珞體內漸漸有股溫熱生起。見他眼睛睜開,她才放下心來,將他背在身上。
「我們先離開這裡再說。」她相信不著與不惑自有方法脫困,眼前最要緊的,還是先找個地方讓趙珞休息,其他事等天亮再設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