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初月猶疑著。
「鳳族長,」風雲挪揄地眨了眨眼,看進她眼中。「如果我方有意對鳳族不利,這次的突襲行動就不是只俘虜貴方的人,而是毫不留情的大開殺戒。畢竟帶你們返回黃帝軍隊駐紮地所需冒的風險太大了。我之所以跟你把話挑明了講,無非是為了貴我兩方的利益,希望你能明白。」
初月看他一眼,在心裡承認他的話有幾分道理。
「難道你們對鳳族一無所求,只要我們不跟蚩尤結盟就行?」實在很難相信天下間有這麼好的事,初月覺得自己有必要問明白。
「我承認我們開出的條件優厚得令人起疑。」風雲仍是那副老神在在的模樣。
「當我從家父手中接到這項任務時,也跟鳳族長有過同樣的懷疑。據家父告知,這項任務是由黃帝直接派下來的,或許黃帝對貴族有特殊感情吧。」
「可是……」初月連黃帝是圓是扁都不知道,實在不明自他對鳳族有什麼特殊感情。
「據我所知,黃帝手上有一把鳳族製造的精美匕首,他每次撫摸它時,總是神情悵然。」
鳳族的匕首?
初月秀眉微蹙。鳳族的武器極少流落在外,那個黃帝是打哪得到那把匕首的?
「你怎麼知道匕首是屬於鳳族的?」她狐疑地問。
「匕首上有九頭鳳的圖騰,跟你隨身匕首柄上的花紋相同。此外,黃帝也曾親自告訴我,匕首是得自鳳族。」
初月聽後,心跳不自禁地加快起來。
只有鳳族族長才能擁有列有九頭鳳圖騰的匕首。她記得母親曾告訴過她,當年和生身之父分開時,曾贈了他一把鳳族的匕首。難道那個黃帝會是她的……就算不是,也必跟她的生身之父有極大關聯。
鳳族人在經歷一場滅族之禍後,由於男丁太過稀少,轉變為完全的母系社會。
孩子生下後便跟著母親,尊卑之分端賴母親的地位,幾乎跟父親無關。
照理說,從小未見過父親的初月,對父親的愛是十分薄弱的。若不是自幼見到母親寧願忍受思念父親的痛苦,飽受情慾煎熬,亦不願接受大祭司的安排,接受其他男子的撫慰,她會跟其他的鳳族人一樣,對父愛沒有任何憧憬或渴望。
小時候,母親常摟著她訴說生身之父的美好,及兩人在一起的短暫快樂生活,反覆讚歎、一再吟詠,父親的影像經由母親臉上幸福的笑容,很自然地拓印上初月的生命。
儘管未見過父親,初月對父親仍產生了一種孺慕之情,就像舞陽每次見到大祭司的感覺。
她曾經好羨慕舞陽,可以輕易見到生身之父,而她和生父極有可能一輩子見不了面。
風雲的話帶來一線曙光,初月強忍住胸臆間激動的狂潮,清澈明亮的眼眸望向和她僅有半臂之遙的靜默男子。
不說話的風雲,在其閒適自在的從容神態中,另有一番淵渟嶽峙的氣勢。
他說他是黃帝摩下大將風後之子風雲。
風後的大名,初月曾從她的芔舅舅那裡聽說過。他和力牧是黃帝倚為股肱的兩名大將,同時分別是勢力強悍的風族和力族的族長。
但就算風後受到黃帝的倚重,他的兒子風雲有可能和黃帝親近到可以窺及這麼私密的事嗎?
「你跟黃帝是什麼關係?為什麼知道這些?」帶點防備和敵意,初月微蹙著眉風雲觀察著鳳族族長一聽及黃帝擁有九頭鳳匕首後,陷入深思的恍惚表情。顯然地,黃帝擁有九頭鳳匕首這事對她意義深重。
他仔細注視鳳族族長曼妙絕倫約五官,那深沉多情的眉目,極為酷似他所熟悉的黃帝。
除了他的長子繼承他的眉目外,黃帝其他的子女很遺憾地沒承襲到父親五官中最為動人的修眉鳳目。尤其是那雙澄澈多情的眼睛,像是擁有不可思議的魔力似的,深深地吸引住眾人的目光,讓人難以逃逸地接受他的要求。
「我曾娶過他的女兒。」風雲緩緩開口。身為黃帝最寵愛、信任的女婿,他擁有比旁人更多和黃帝相處的機會。
事實上,在跟隨父親出征前,他一直陪伴在黃帝身邊,女兒舞雩更受到黃帝的寵愛。
娶過?
風雲的話令初月震驚,心頭像被什麼螫痛了一下。
她蹙了蹙黛眉,這種陌生的感覺令她有些不知所措,決定暫時將之拋開,改而推敲起風雲所用的字眼。
「娶過」是什麼意思?
初月不自覺地以眼神向風雲詢問。
「我的妻子在多年前生產時過世。」
風雲直言回答,平靜的臉容掠過一絲哀傷,初月跟著他難過起來。
儘管鳳族的祭司醫術高明,鳳族婦女還是得面對生產時的死亡威脅,及產後的一些不名症狀,造成耗弱的身體衰亡。
死亡總是令初月分外難過。
死亡和生產,對鳳族都是大事,得由族長和大祭司共同主持儀式。
雖然常遇到這種事,初月還是無法接受死亡,心裡總要為之悲傷、難受好久。
「我很遺憾。」她忍不住伸出手搭在他肩上安慰,風雲受寵若驚地瞪視著那只織細美麗的玉掌。
「那是好幾年前的事了。」
「可是你還是很難過,不是嗎?」
初月眼中的瞭解,敲響了風雲心頭那面感情的鼓。
從來沒有任何女人這麼接近過他的心。
這些年來,他一直沒有表露出失去愛妻的悲傷。
戰士的教育告訴他,男兒不該為妻子死掉這種小事傷心落淚。儘管妻子過世當天,他曾抱著剛出生的女兒,趴在妻子冰涼的屍體上無聲流著淚,但那夜過後,他就埋藏起對妻子的思念,再也沒掉過一滴淚了。
多年來,他以為不會為妻子傷心了,直到初月提起這事,他才發現自己始終對愛妻的死耿耿於懷。
他恨自己為什麼救不了她!
兩人成婚不到一年,日子過得幸福甜蜜。性情溫柔可愛的妻子,善盡為人妻的職責,從來沒讓他有過憂慮,他心裡對她是既愛又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