儀月像是根本沒意會到他眼神的含意,沐裕在火光中的粉頰染上火色,微垂下濃密有致的眼矚,濕潤纖巧的紅唇微啟,「你可有家室?」
她輕淡卻蘊含無限威力的問話嚇得草上飛心如擂鼓,咯咯咯連退三步。
事情越來越嚴重!她竟然問他有沒有家室,這表示……他咳了咳,掩飾心中的驚慌,保留的道:「之前沒有,目前也沒有成家的打算。」
這個暗示夠明白了吧?足夠她打消以身相許的念頭吧?
誰知,他反而見到她嬌美臉顏上露出如釋重負的表情,一抹喜悅的光芒自她晶燦的美瞳射向他,令他唇乾舌燥,吶吶的瞪視她唇上開落的笑花。
儀月只在意他單身的事實,至於他以後會不會有成家的打算,還要看她想不想嫁給他呢!
她在心裡輕哼,以一種複雜難解的眼光看他。當兩人的視線相遇,她可以感覺到一道看不見的火花。一個念頭很快地在她腦中閃過。
「以你的才能,可以做的更多!」她脫口道。
「什麼意思?」他一頭霧水。
「你可以到夏王那裡效命。」她熱心的建議。「他們是正義之師,打著反抗寒氏暴政。恢復夏王朝正統。安定百姓生活的旗幟,跟你的目標相同。」
他表憎詭譎的回視她,「我不喜歡受人約束。」
她明眸一轉,臉上的熱切並沒有消失。
「你還是可以跟我去見夏王。」她微笑的說,溫柔又自信的眼神,讓人不忍拒絕。但問題是,根本沒必要呀!
草上飛正待開口婉謝她的好意,儀月緊接著又道:「你可以跟我在一起,我不會約束你。」
這下他又張口結舌了,頭腦一下子昏亂起來。然而,儀月的眼裡並沒有足以引人會錯意的曖昧情懷,而是該死的磊落光明。讓人無法誤解!
草上飛心下一凜,氣憤自己到底在胡思亂想什麼!人家對他沒意思應該是最好啦,他做什麼還好像悶悶不樂的樣子?!
「我一向單獨行動,姑娘的好意我心領了。」他抿緊嘴角道。
儀月柳眉輕蹙。「你為什麼這樣固執?我是為你好。你一個人行動終究力量有限,風險也較大。跟我們鳳族一道,能為百姓做的事不是更多嗎?」
「姑娘顯然把我高估了」他故意貶抑自己。「我行事全憑個人喜好,可不是為了百姓。」
「你是太謙虛還是怎麼的?」她被他的態度搞糊塗了。「哪有人這樣貶低自己的!」見他還想再說什麼,她微惱的道:「要不是因為我想再看見你,誰理你要怎樣!」這話一出,令人難堪的紅潮便急慢過她的粉頰,她甚至有種頭髮都著了火的錯覺。她飛快轉開眼光,躲避他熾熱銳利的凝視。
真糟糕,沒想到她會不知羞的說出這種話……但她說的是實話呀!一個小小的聲音在心裡響起,而且她不覺得這話有什麼不對。是以,她決定理直氣壯的看他會有什麼回應。
令她氣惱的是,他根本沒在看她,而是轉身盯著洞口漸漸燦亮的天光。
從他身上輻射出一股緊張的氛圍,儀月意識到他顯然正為洞外的某種聲響所吸引,不自禁的屏氣凝神。豎起耳朵捕捉洞外的聲息。
她聽聲辨位的本事雖不及兄長及大鷹,但還算敏銳。不一會兒,她便聽見不屬於自然聲韻的異響。
草上飛大步走向洞口,儀月趕緊跟過去。
兩人走出洞口時,風雨已然停止。濃厚的灰雲散開了不少,空出一塊讓晨光露出來的區域。
夜過了,儀月悵然若失的想。沒料到剛才還昏天暗地的,和草上飛談了一會兒話便天亮了。
她有種辰月匆匆而過。令人掌握不住的遺憾,猶疑的望著草上飛寬闊健實的背影,彷彿他下一次眨眼就會隨著黑夜消逝而離去,引起她一陣驚慌。
草上飛沒察覺到她的不安,全副心神都集中在隨風飄來的隱微嘈雜聲。
那聲音離他們還很遠,但正朝他們接近中,這使得他像頭攻守兼備的野生豹子,全身蓄集起防備大量。他必須盡快弄清楚嘈雜聲屬於敵人還是朋友,好做出相對的應變。如果是他一個人,悄無聲息的溜走絕沒問題,可是他身後的姑娘體力還沒完全復原,他必須考慮到她的狀況。
就在草上飛打算帶著儀月避開不速之客時,風中傳來的一聲呼喚如冷水潑來,令他滿腔的熱血都為之凍結。
他聽到的是——他豎起耳朵,再次確認。
「公主,你在哪裡?公主,回答我們!公主……」男女混聲的呼喚,令草上飛先是對這荒郊野嶺竟會有個公主感到疑惑,隨即被一陣莫名的不安緊緊揪住。他不願往下深思,然而那道聲音並不放過他,「公主!鳳族的公主……」喉頭像是被人緊掐了一下難以呼吸,草上飛迅速旋身面對儀月,曾經光亮如晨星的眼眸,喑暗成難以窺清的黑暗。儀月胸口一緊,覺得他的目光像會整人。
「你是鳳族公主?」他緊澀的聲調裡,有著莫名的怒氣,儀月愕然瞪視他。「我是……」
近似痛苦的嗚咽自他咬緊的牙根擠出,一股令他為之驚懼,幾乎要撕裂他的疼痛沒預期的攻擊著他。草上飛無暇理會何以她的確認會引起他這麼大的痛苦,只一心想逃開她,逃到天涯海角,再也見不到她的地方。
「你怎麼了?」他暴跳在額角的青筋;蹙得極深的眉字,以及閃動在炯炯瞳眸裡的怒氣和苦痛,呈現出驚心動魄的畫面,讓儀月憂心起來。
他迅速別開臉,不看她。
難堪的沉寂橫亙在兩人之間,儀月難受的感覺到兩人之間原有的一丁點和諧,像被一道冰牆硬生生的隔祝她開口想要挽回,卻又不曉得該說什麼才能打破這道冰牆。幸好草上飛開了口,「你有朋友來了。」
他有禮而疏遠的態度,如蜂刺螫痛了她。儀月受傷的眼神掃向他,彷彿在質問他為什麼突然變得這麼冷漠,草上飛沒做聲,大跨步領頭朝外走,儀月默默地跟上。沒多久,他們便看到遠遠走來一隊人,儘管距離還很遙遠,卻足以讓她辨認出隊伍中的幾道熟悉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