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依聽到這裡,臉色倏地變白。
所謂的牧場,自然是養這些動物的地方,可是她偏偏對動物沒有好感。
「飛白,別嚇你妹妹了。」知女莫若母,賀母連忙安慰女兒道:「夢依,你別怕。你是嫁到戰家當少夫人,又不是到那裡做苦工。放心好了,你戰伯父會把你當成女兒一樣疼,絕不會讓你受任何委屈。」
「娘……」夢依咬住下唇,心情慌亂。
「夢依,此事我已決定。戰家的人過年後便會出發往這裡來。」賀弘專斬地說。「戰雲會親自來下聘,在江南待一個月左右,便將你迎回關外。爹已經看好日子,你就乖乖等著出閣吧。」
夢依聞言,張著嘴說不出話來。父親一旦決定事情,不容輕易改變。也就是說,她嫁定戰雲了。
只是想到嫁往關外,一顆心便酸澀起來。
她怎麼捨得離開生長了十八年的家,到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沒有往昔熟悉的朋友和疼愛她的家人,再加上北地的荒寒,不若江南的溫暖秀麗,這種日子教她怎麼過?她越想心越亂,好在幾天後嫂嫂安慰她道:「夢依,人家說千里姻緣一線牽,而且飛白也說戰雲這人相貌堂堂,不至於辱沒了你。他為人雖然風流了點,對女人卻是溫文有禮,加上戰家跟咱們又是世交,你嫁到那裡不會受委屈的。」
「可是,連大哥都說戰雲風流,萬一他婚後仍然老毛病不改,我怎麼辦?」夢依惶恐地道。
「爹不是說戰家家風甚嚴,沒有納妾的先例嗎?」無情拍著夢依的柔肩,一雙晶燦的水眸愛憐地望進小姑不安的眼裡。「夢依,我知道你心裡害怕,但你不妨換個角度來想。放眼江南,想要再找個像你大哥或是行雲、玉笙之流的乘龍佳婿,只怕打著燈籠都難找到。既然你不願退而求其次,委屈自己嫁個稍微差一點的,何不考慮戰雲呢?」
「可是關外呢!要是我受了什麼委屈……」夢依說著便紅了眼睛。
「那就想辦法別讓自已受委屈。」無情堅定地對夢依道。「姻緣之事有一半是要靠運氣,另一半卻要靠自己。我當初嫁給飛白時,何嘗不是心裡忐忑不安,擔心賀家上下會瞧不起我?但後來不是證明了只要以誠心誠意上奉公婆,和氣大方下待僕傭,加上抓牢丈夫的心,就不會有任何人瞧不起我嗎?」
「原來嫂嫂就是用這法子,讓奶奶、爹、娘和下人都對你讚譽有加啊!」夢依揚起輕俏的紅唇嫣然嬌笑,但臉色隨即又暗沉下來。「你說的我都懂,唯有抓牢丈夫的心這點,我根本不知道該怎麼做。那個戰雲,我見都沒見過,又怎知如何抓牢他的心?」
這點的確傷腦筋,無情想了一下才回答。
「爹不是說戰雲要在江南待一個月嗎?到時候你們可以培養一下感情。基本上,男人對妻子的要求都是大同小異,不就是要貼心、溫柔嗎?只要戰雲不是木頭人……」
「但……萬一他是塊大木頭呢?」
「夢依,你為什麼這麼悲觀?」無情不解。「人家說有其父必有其子。戰伯父既然是個癡心人,他兒子又怎會是不懂情愛的莽漢?沒聽過「精誠所至,金石為開嗎?還怕戰雲不會成為你的繞指柔?」
「可是……可是我為什麼要討好他?」夢依懊惱地道。
無情張大眼,像是不明白她的話。
「我連他長什麼樣都不知道,卻要挖空心思想著如何討好他。為什麼我要這麼做?萬一我不喜歡他怎麼辦?這些事你們都沒替我想。」夢依嗽起粉唇,一對杏眼紅了起來,淚影裡閃著惶惑與不甘。
無情直到此刻才摸清夢依心裡真正的想法。要她嫁個連長相都不知道的男人,的確委屈了點。
無情輕歎口氣,沉吟半晌後道:「夢依,我瞭解你的想法。換成是我,也會不甘心。為什麼自己的終身幸福要被人擺佈,不能自個決定?可是你要知道,不僅是你,就連飛白當初要娶我,不也遭到百般的阻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是幾千年來的規矩,不是每個人都有幸自由地擇擇伴侶,對這一點你要看開才行。我知道你很委屈,只是你也不必一開始就排斥這樁婚事痳。這樣好了,等你跟戰雲見過面後,若是其覺得他不適合你,我跟飛白一定會想辦法解除這樁婚約。」
夢依聽到這裡,算是完全放下心來。嫂嫂既然許下這個承諾,定會想法子幫她的。
其實,她也不是很排斥這樁婚事,反正她目前並沒有心上人嘛。再說,她既已認定這世間的男子沒一個比得上楚行雲,嫁給誰不都一樣嗎?
可是心裡為什麼又有一絲不甘呢?
夢依想起自幼一起長大的閨中密友楚青黛,不也曾經過一次失戀後,才找到幸福的歸宿嗎?
她當初是怎麼調適心中的失落?
青黛說她的夫婿定遠公爵郭冀,是被她從運河中救起的,這不正應了嫂嫂所說的「千里姻緣一線牽」嗎?
戰雲會是那個跟她有緣的人嗎?
他會像郭冀疼愛青黛那般憐惜她嗎?
而自己又會像青黛對郭冀的深情般,愛上這個陌生男子嗎?
這一連串思緒,困擾她一整個冬季,到園子裡的迎春花接連開放,她的心情仍沒有轉好,反而更加紊亂。
迎春花若果真是應她的喜兆而開,為何她仍愁緒亂如綿綿春雨?
心中的惶恐不安,又是從何而來?
她應該對這個從未謀面的戰雲沒有任何偏見才對,為什麼總無法把他想成自己的夫婿?
她突然想起青黛成親前,她去玉劍山莊探望她時,兩人之間的調笑。
當時青黛告訴她,郭冀是因為同情她不想嫁給項玉堂,才答應娶她。她記得自己那時候還開玩笑地對青黛說:「……若是遇到什麼文武全才、相貌又不錯的傢伙,麻煩請他同情一下我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