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那尊貴的氣質,冠絕群芳的美艷,豈是一名尋常的宮女所能擁有的?就算她不是姽方第一美女芳蘭公主,憑她的氣質、容貌、穿著打扮,也必然是後宮裡的嬌貴……想到這裡,岳翕心情往下沉,沒想到頭一次動心,遇到的竟是個他無法高攀的女子,胸臆間逐漸濃烈起來的淒愴令他險些坐不住,若不是自幼養成的超人自制力發揮作用,他可能已經失態了。
而簾內的芳蘭公主只是靜靜地看著他,沒有主動開口,廳內頓時陷進沉寂,並隨著時間的緩慢流過,讓人不自在了起來。
「咳嗯……嗯……」清喉嚨的聲音自桂香嘴裡發出。
眼前的情況太詭異了!不僅天朝的迎親官舉止怪異,就連向來行事有度的芳蘭公主都不對勁,加上在大廳裡待命的宮女們個個睜著明媚的大眼眨也不眨地盯著岳翕年輕俊美的臉容直看,活像這輩子都沒見過男人似的,更讓桂香頭痛。
但她是金蘭宮的侍女長,別人再失態都不要緊,她可不能跟他們一個德性。桂香決定要盡快把事情導入正軌。
「岳大人,這是宮內特製的極品蘭花茶,您請趁熱品嚐。」她慇勤地捧起茶杯送到岳翕面前,強迫他轉移注目焦點。
「謝謝。」岳翕禮貌地應對,壓抑滿腔的苦澀,接過茶杯。
其實金蘭宮裡外都瀰漫著蘭香,他一時間倒品不出蘭花茶的獨特來,但入喉的甘甜卻別有一番滋味,口腔裡都是蘭的馨香,像那個人的味道吧!如果將她含進口中,應該是比這更甘甜、濃郁一百倍的美味。
這意念令他呼吸急促,目光不由又望向珠簾深處,喉頭緊澀。
「岳大人,您覺得這茶怎麼樣?」
「此茶香氣清洌,入口回甘帶著馨香,是難得的好茶。」
「岳大人喜歡就好。對了,」桂香頓了一下,眼光飄向珠簾,故意放大聲音,似在提醒簾後之人別忘了召見岳翕的目的,「天朝皇帝送給公主的禮物,公主都看過了。果然件件都是精品,天朝不愧是物產豐饒的泱泱大國。」
明明是讚頌的話,為何聽在他耳裡會刺刺的?
岳翕壓抑下心頭的不適感,微笑地道:「公主為皇上將迎娶的國後,儘管婚期有些趕,太皇太后仍囑咐內務總管務必要準備周全,萬萬不能委曲了公主。」
「聽岳大人這麼說,我們都放心了。公主在姽方君民心中,如珠如寶,這次遠嫁天朝,儘管天朝條件優越,大夥兒還是擔心公主若是受到委曲,遠在天這頭的娘家遠水救不了近火。現在知道太皇太后如此呵護公主,我們總算能放下心中的大石頭。」
「吾皇以皇后之位迎娶芳蘭公主,足見他的誠心,絕不會讓公主受到委曲。」
是嗎?
岳翕溫雅的聲音讓簾後的祈善善感到刺耳。
或許另個人這麼說,她不會有這麼強烈的感覺,可這些話是出自他口……
不管他的皇帝待她誠不誠心,被迫出嫁的她在一開始便覺得委曲,縱然以後夫妻和諧、舉案齊眉,這段非是出自她真心想要的婚姻……在昨晚與岳翕偶然邂逅後,往後的日子只怕存在著更多的不甘願呀。
她不由輕喟出聲。
「公主?」
這聲歎息卻嚇壞了桂香,立刻憶起芳蘭公主昨日投入她懷裡痛哭失聲的模樣,會是傷心的情緒未曾平復嗎?可也不能當著迎親使面前發作呀。
「沒事。」
祁善善嘴角苦澀地揚起,連歎個氣都引來桂香的大驚小怪,要是被她知道她不但對這樁婚事有太多的不情願,甚至還對岳翕……嬌軀輕輕顫動,不由自主投向那張俊朗出色的男性臉龐的目光也由幽黯轉為熾熱無比,方寸間跳動不休。
在昨晚遇到他之前,她還能委曲自己嫁給一個素昧平生的陌生人;在今日與他相逢之前,她還能騙自己情況不會有什麼不同;可是現在……再也不行了!
當那雙冷峻而熾熱的眼眸朝她望來,她以為該是冷灰的心頭驀地飆捲起火焰來,她甚至可以透過兩人交會的眸光,感覺到他充盈著渴望、愛戀以及深痛絕望的心情……於是她知道了,一道珠簾無法隔絕兩顆互相吸引的心,就像浩瀚的銀河相隔斷不了牛郎與織女的夫妻情深。
可這一切終究只是自己的幻想吧,岳翕是不是跟她有同樣的心情,也許一輩子都得不到答案。
祁善善忍不住再度歎氣,就算會把桂香嚇壞,她也管不了。
「公主?」
不能任性下去了,善善決定封鎖住幽微的心事,面對現實,不再嚇桂香。
「岳大人……」終於能勉強自己以平穩的語音開口,握成拳的指尖刺進掌心裡微微疼痛,但這些疼痛比起寸心芳緒對他的莫名渴望是微不足道的。
她閉了閉眸,無法理解向來冷靜的自己怎會在只見過對方一面就心動,自此沉淪。是因為他的形象、氣質宛如從她深閨夢裡走出來的意中人嗎?文武兼備,俊逸出塵,有一雙溫柔、同時充盈著對生命的愛戀、渴望和好奇的熾熱、真誠的眼眸嗎?
她吞嚥下幾乎要逸出喉嚨的歎息,勉強自己道:「岳大人送上來的迎親路線圖本宮已看過,原則上應無疑慮,就依造岳大人的意思辦理。」她停頓了一下,突然好想多瞭解他一些,忍不住問:「岳大人被封為龍淵閣大學士,是吧。據本宮瞭解,天朝遴選人才的主要方式是科舉考試,岳大人身為安國公世子難道也要參加科舉?」
她屏息以待,這番話應該問得還得體吧?不至於洩露出什麼吧?
「蒙公主垂詢。」岳翕不卑不亢地回答,「下官是丁卯年狀元。因與皇上是表親,一直以來便進御書房陪伴皇上讀書,偶而也會為皇上代筆。家父認為下官未有職銜,難免名不正言不順,故敦促下官依循科考,求取功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