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岳翕無可奈何地同意,「我們先試個幾天,到時候若有變化,再作別的處置。」
「太好了,這樣公主就不會歎氣了。」
歎不歎氣這種事,若能像阿橘說的那麼簡單就好。
善善望向岳翕的眼神彷彿這麼說,後者卻狼狽地避開。她懊惱地蹙起秀眉,好不容易生出的一縷希望幾乎被他的逃避所熄滅,方寸裡積累的憂鬱和哀愁憤怒地氾濫起來。
可是她不認輸。
你逃自你逃,祁善善絕不做個還沒開始打就怯戰的懦夫!
儘管明白兩人的未來依然縹緲難期,但她仍相信只要能找到機會與岳翕獨處,讓他明白她的心意,他就不會繼續逃避她了。
只要他不逃避……芳心一陣悸動,潔白瑩潤的曼頰染上煙霞,他會跟她一樣有勇氣追求他們的未來……霜天碧落,此情不渝。
第五章
二更的鼓聲剛過,善善洗去騎馬一整天沾染的塵沙,任侍女為她拭乾黑緞般光滑柔軟的秀髮,以木梳仔細、溫柔地梳理,兩汪目光視而不見地注視著銅鏡,魂靈飽嘗挫折情緒。
脫離牢籠般的喜車,並沒有讓她如願得到與岳翕獨處的機會。
白天趕路時,身為迎親使的他騎在最前頭,周圍是悍勇的天朝衛士,她身邊則簇擁著忠心耿耿的女衛士,兩人隔著百道人牆的距離難以逾越,偏偏桂香像是擔心她會跑掉似的緊盯住她,連她想騎愛駒的心願也落空。
「公主騎火焰本是無可厚非,但眾人皆知火焰為公主的愛駒,也
是公主被稱為八寶公主的其中一寶,桂香擔心這麼做,會暴露公主的身份,不妥呀。」
「知道了。」無法反駁桂香苦口婆心的勸諫,善善只能朝愛駒投去充滿歉意的一瞥。
以往,早晚都能與火焰貼心相處,但從王宮出嫁那天起,她與火焰連見一面都不容易。桂香總能找到理由阻止她見火焰。
「別忘了您是天朝皇帝迎娶的新娘,到馬廄看火焰,跟您的身份不合。而且那種地方人口混雜,要是出什麼事,連岳大人都擔不起。」
「桂香,你應該知道火焰跟本宮的感情……」
「奴婢明瞭公主與火焰情深,等您成了天朝皇后,火焰有了自己專屬的馬廄,公主便可以像在姽方時,隨時見到火焰。但在此之前,請公主多忍耐。奴婢向您保證,火焰會受到妥善照料,奴婢每天都會代替公主去探視一回,保證它沒事。」
外表上是沒事,心裡一定跟她一樣寂寞吧。
一方面是不忍拂逆桂香的好意,一方面是被岳翕佔去了她大半心思,善善沒心情與桂香爭辯。但她心裡知道,就算有妥善的照顧,就算表面上沒事,火焰定然心心懸念著她。就像她一樣,即使奴僕如雲,即使看起來無病無殃,那顆因渴望岳翕而得不到相同回報的心,早已淺淺傷痕無數。
「唉!」
「公主?是奴婢服侍不周,讓您不滿意嗎?」
阿堇沮喪的聲音讓善善回過神,視線捕捉到侍女反射在鏡面上的哀怨臉容,螓首輕搖地回道:「本宮沒有不滿意你。」
「可是公主歎了兩聲氣,人家還以為梳痛了公主呢!」
「我歎了兩聲氣?」她苦笑,從前的她根本不在人前顯露情緒呀。
「是呀。」阿堇很認真地點著頭,「如果不是嫌阿堇笨手笨腳,公主為何歎氣,眉頭還皺著?」她皺著眉?
怔然的目光抓住鏡面映出的影像,纖手撫向兩眉夾住的深深皺折,眼中亦有著淡淡霧靄,那是堪不斷的愁雲慘霧。
「公主……」
阿堇正待說什麼,零亂的腳步聲與談話聲自外傳來,善善避開侍女眼裡的疑惑,沉聲朝外詢問:「什麼事?」
「公主,是阿橘、阿柑有事稟告。」桂香恭謹地答道,掀開落地罩上的琉璃珠簾,領著橘、柑兩姐妹進來。
「蛇蛇……呀,公主。」阿橘小臉發白,連聲音都發顫。
「蛇?」
「是這樣子的,公主。」阿柑扶住渾身發抖的姐姐,極力鎮靜的臉容亦是慘白的,「我跟阿橘去廚房端燕窩的路上看到蛇。原本以為只是偶然,卻聽見牧場裡到處有人喊蛇蛇蛇的。攔住一名天朝的衛士,他說到處都是蛇,有不少兵士被不知從何處鑽來的蛇咬傷,岳大人正命令大家點起燈捉蛇呢。聽到這裡,我們連忙趕回來警告眾姐妹,但有姐妹已經看到蛇、蛇進來……」
「不過是蛇,沒必要驚慌。」善善外表鎮定,內心卻起了驚濤駭浪。
一行人今晚落腳在雲起山下的牧場。雖然牧場緊鄰山區,也不該闖進大量的蛇群,其中必有蹊蹺。
善善靈光一閃,想到一個人,俏臉繃緊。
幸好姽方境內多山,王宮裡自是不允許蛇類出沒,但行軍之時難免會在山郊野外遇到蛇,她習慣在出發時命人準備雄黃防蛇,沒料到能正好派上用場。
「桂香,把出發之前,本宮交代你準備的雄黃拿出來。如果本宮沒有料錯,蛇王已經到了。」
「蛇王?」桂香聞言心驚,這人可是北疆一帶有名的魔頭,據說有御蛇打仗的能力,但已有好幾年消聲匿跡,是誰有本事請他出山的?
「快去。」善善神情凝肅地催促。
「是。」知道事情的嚴重性,桂香立刻帶著阿橘、阿柑姐妹領命而去。
善善轉向侍女,再度下令:「快為本宮更衣,將本宮的寶劍準備好,本宮要親會蛇王。」
「是。」阿堇不敢怠慢,像以往行軍一樣迅速為芳蘭公主打點妥當。
不多時,善善穿好一身勁裝走出房外,發現阿橘踮著腳尖憑欄遠眺。
「你在看什麼?」
正看得出神的阿橘,被突然傳來的叫喚嚇了一跳,險些往前仆跌,差一點就演出跳樓戲碼。她小手拍著胸脯,驚魂甫定地回身,瞧見臉上蒙著絲帕的芳蘭公主走到她身後,往她先前瞧的方向看去。
「公主,桂香姐將雄黃交給眾人分頭從裡灑向外,我是在外面看到火光,才上樓瞧個清楚。您瞧,西邊馬廄的方向的火光,不像是有人拿火把、燈籠照明產生的,好像是起了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