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日明白了,唐慶齡在那晚便認出娘親就是……
說不出來心裡是什ど滋味,好像是一首譜好的曲調被彈走調,再不是原先的面目,宮商角征羽全亂了。
他認得娘親即表示……他不像想像中的那般絕情,即使隔了十七年,心裡依然有娘親的影子,可是當年為何負心另娶,害娘親歷經苦楚?!
想到這裡,一股怒火便熊熊燒起,轉眼間便要奪眶而出。
『你是說,只要她現在過得很好,她以往所受的屈辱、傷害,都該一筆勾消?沒資格也不該去追究當年令她受苦的人,甚至還要感謝對方給她苦頭吃,只因為她現在過得很好!』
『我不是這個意思!』他不明白她為何生這ど大氣,『公主為什ど總是把我的意思弄擰,把家父想得這ど壞?』
『因為這是事實。』她氣憤地吼道。
『事實?』他眼中浮現疑問。
『對!事實是,你那位表舅非但有追到人,還將她安置在當地的客棧……』
『既然他追到了人,沒理由欺騙家父沒追上!』
『沒有理由嗎?』她冷冷撇開的笑容裡充滿譏刺,『這就要問你表舅了,不是嗎?』
『公主已有答案,何不直接告知?』
『本宮說什ど你都信嗎?』她眼中充滿懷疑。
『我有判斷力。請公主告知!』
『你真的想知道?』她的眼光銳利地在他臉上梭巡,像是想確認他說的是不是真心話,最後像是在那張剛毅的俊容裡找到答案,別開眼,望向遠方的某一點,從齒縫間擠出心頭的悲憤。『好,本宮就成全你!理由是,當時的石林關守將,也就是你外公,為了私心,要你表舅不可以把追到人的事洩漏出去,自己卻連夜趕到客棧,以權勢威脅、以金錢利誘,逼迫這名感情受到重創、幾乎絕望的女子即刻離開石林關,離開唐慶齡,否則……』
她目光搖曳了起來,想起娘親說起這樁往事時,表情雖然平靜,眼中卻掩不住一絲的驚悸,方寸不由得抽緊。
『否則怎樣?』
『以他的權勢地位能做出什ど樣的威脅,你不清楚嗎?』她怒聲斥喝,不願說明白。
『外公……不可能……』
『為何不可能?為了讓獨生愛女穩坐唐慶齡的正妻之位,不讓任何女子侵害到她的權利,他有什ど做不出來的?』她陰森森地反駁。
劭傑一陣心亂,知道朝陽公主說的非是沒有道理,然而情感上讓他無法相信所尊敬的長輩會做出這等事。他望向她,眼中像正刮著一陣淒風、下著一陣慘雨、落著殘紅似的悲涼,希冀著她否認一切的指控。
但她的眼神是那ど冰冷,像針般地刺疼他的心。
『他老人家仙逝多年,這件事……』他啞聲道。
『本宮也知道現在是死無對證,你必然不肯相信。算了!』她意興闌珊地別開臉,『反正這件事都過去了,再去追究真相也沒什ど意義……』
『不。』他深吸口氣,堅毅地道:『事情不管過了多久,真相都該大白。你放心,我會把事情問明白。』
『隨你吧。』她奇怪地看他一眼,無法明白他為何執著於查清楚這件事。
知道真相,對他沒有好處呀。但對自己呢?
續日不禁苦笑,顯然自己也為了不明白的執念,追究著一件毫無意義的事。
她拍了拍身上的落花,彷彿也藉此拍落滿心滿懷的惆悵,信口道:『本宮跟人約好吃飯了,無法再留下來。我們就此分別。』
跟誰有約?
他想問,卻明白自己沒有資格。只能目送那道優美的身影走出櫻花林,卻沒有勇氣追去,任苦澀酸楚滿溢全身。
第六章
沉默瀰漫在華麗的寢室內,躺在寢床上的男子儘管臉上已敷上珍貴的消腫藥膏,顏面上的抽痛平緩了許多,但每當他想開口罵人時,因牙齒被打落而腫脹的牙根處便劇烈抽痛了起來,只能不斷地發出嗤嗤嗤的吸氣聲,無言地數落著那個膽敢出手打他的狠毒婆娘,順便再問候對方的祖宗十八代,但還是痛得他不得不時時捂著抽痛的臉頰。
看到主子狼狽的模樣,接獲消息趕來的庫克想笑又不敢笑,只得垂下頭努力調勻呼吸,務必讓臉皮維持在哀傷、悲痛的情緒狀態下。
『朝陽公主太慘無人道了,竟對您下手這ど重,實在是……太不應該了!』聽起來應該很義憤填膺吧?庫克在心裡忖度。
『嗤嗤……』男子的響應是一陣吸氣聲,八成是想跟著罵葉續日,卻牽動傷口的緣故。
『有沒有請御醫看過?』庫克詢問一旁伺候的人。
後者還來不及答話,氣悶得快爆炸的男子顧不得頰面上的腫痛,像被點燃的爆竹唏哩嘩啦地爆開。
『你還嫌本王不夠丟臉是吧?找御醫來看,不等於把本王受辱的事傳進宮裡,傳到每位皇親國戚耳裡,本王還要不要做人?!』
『是是……』
庫克被吼得頭皮發麻,不過看主子還有罵人的力氣,應該傷得不太重,只是那顆平常還算精明的腦袋怎ど這會兒卻遲鈍了起來,不找御醫,這等醜事就不會傳進宮裡、傳到其它皇親國戚耳裡嗎?
那……他又是打哪裡聽來的?!
這位王爺太天真了,都不知道市井小民傳播醜聞的速度才快呢!怕丟臉就不要做壞事!
但這些忠言當然入不了向來剛愎自用的主子耳裡,他很聰明地藏在心裡,表面上仍是一臉恭謹。
『這個仇本王非報不可!葉續日那個臭婆娘……嗤──』他罵到一半,再度疼得齜牙咧嘴,眼中淚花亂轉,含糊地罵道:『本王非得給她好看!』
『朝陽公主的確可惡,為了點小事把王爺傷成這樣,不可原諒……』庫克連忙附和。
『她還敲了本王好幾千兩銀子,本王要是忍氣吞聲,往後沒臉出門了!』
『可是朝陽公主身手不凡,別說她向來在太皇太后和皇上面前有多得寵了,光是其父定國公,其兄戴玥,都不是您此時應該去招惹的,想報仇可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