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好了。馥兒,你紙筆準備好了嗎?舅舅要說了喔。」
「舅舅請說。」
記下杜家的電話和地址,掛馥又跟舅舅寒暄了幾句才掛掉電話,她瞪著公用電話,從沒想過謊話她竟可以說得這麼溜。她騙裡舅舅,她荒謬的想狂笑、大笑,但一點聲音都擠不出來,只悲慘的明白她已經不是過去那個純潔無瑕的桂馥了,謊言只是開始,如果被人知道她懷孕了……
彷彿可以看到週遭眾多不認同的眼光,聽見議論紛紛的聲音,以及親友師長眼中的責備。爸媽會不會失望的不要她?還有宇庭,他知道後是會負起責任,還是根本不當一回事?
一時間,心如刀割,痛得她想死掉算了。但她只是咬緊下唇,不允許淚水沖出眼眶,表情木然的瞪著公用電話。
該撥去找杜宇庭嗎?
但撥去又怎麼樣?這種事能在電話裡說明白嗎?她又該怎麼開口?
發怔間,有人在身後催促,桂馥只好先讓出位置給旁人使用。
接下來的幾天,她一直猶豫著該不該撥電話給宇庭,最後決定不打電話,親自去台北找他。
期待的週六終於來臨,陰沉的天氣有別於昨日的晴朗。桂馥不安的來到火車站,她撥電話告訴父母跟朋友有約,這禮拜不回家。之後,買了火車票,一路坐到台北。
站在人潮洶湧的車站大廳,她有種不知,何處去的茫然。四周的每個人都像是知道自己的方向,唯獨她找不到出路。黑壓壓的人頭看得她頭暈目眩,窒悶的空氣令她呼吸困難,她勉強找到出口,微涼的濕氣吹拂向她,茫然的瞪著遠處被大樓分割的天際線,隨著視線的收回將頭仰高,頭上的天空都是灰黑色,線狀的雨絲不斷落下。
她撐起隨身攜帶的雨傘,挪動沉重的腳步。
手邊雖然有舅舅給的地址,但對她而言,杜家的地址就跟外國的地址沒兩樣,她根本不知道記在筆記本裡的街道在哪裡,又該怎麼去。最好的方法是去搭計程車,但看了太多社會新聞,桂馥畏怯的看著車站前而穿梭不停的黃色汽車,害怕會遇到壞人。
好不容易鼓起勇氣尋到計程車招呼站,叼著煙倚在車旁的司機令她頭皮發麻,幾度想上前,最後還是縮回腳步。
她惶惑無依的目光如迷路的小鳥四處亂飛,找不到可以固定依賴的方位。從她面前匆匆走過的人們根本著不見她眼裡的求救,腳步一個比一個走得還急。
正當桂馥絕望得不曉得該怎麼辦才好,眼角餘光瞄到不知何時立在她身邊的修長人影。她將眼光望過去,和藍色雨傘下的一雙溫和的好奇眼眸對個正著。
是個帥氣的小姐,修長的軀體裹在黑色直條紋的長褲套裝裡,手上提了個黑色的公事包,俐落黑亮的短髮塞在耳後,一雙眼眸伶俐有神,眼角還詢問似的往上揚高,一副正等著被人求助的好心人模樣。
她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好運,但還來不及開口,一股熱氣便嗆到鼻腔,千言萬語梗在喉頭,倒是霧濕的淚眸像會說話般的盈滿求救的意味。
「妹妹,有什麼事想找姐姐幫忙嗎?」高佻的好心女子就怕她會衝著她喊阿姨,連忙先將自己的身份定位報出來。
「姐姐……」她囁嚅的開口,喜極而泣。
「別哭,別哭喔。」高佻女子心虛的主顧右盼,擔心要是被人誤會欺負個小姑娘可慘了。「有什麼事跟姐姐說,姐姐會幫你。」
桂馥感動的點頭,連忙將手中的筆記本遞過去。「我不知道要怎麼去這個地方。」
高佻女子探過頭去看,將一筆秀麗的字跡看進眼裡,目光迅速確實的梭巡了眼前的小可憐一遍,心裡暗暗驚歎。好個脫塵絕俗的美少女,臉上活脫脫的寫著我很無助、請幫忙的訊號。也不怕被人拐去賣!
她搖搖頭,桂馥以為她沒辦法幫忙,眼淚急得掉下來。
「別哭呀!」第一次遇到這樣的淚美人,高佻女子的頭有點痛了起來。「我沒說不幫忙嘛。」
「可是姐姐剛才搖頭……」
高佻女子覺得自己快被她淚眸裡的哀愁給打敗了,連忙解釋,「我是……算了,反正我幫得上忙就是。很湊巧的,我要去這附近。要是信得過我,姐姐帶你去好不好?」
好,當然好啦。桂馥忙不迭的答應下來,跟著半路認的姐姐走到計程車招呼站,只見這位姐姐自信從容的打開車門,等兩人坐好後,跟司機報了要去的街名。
「我叫常薇。」高佻女子大方的報出名姓。
「我叫桂馥。」
「桂馥?」常薇腦子裡很自然的出現兩個字的寫法,並隱隱覺得這名字像在哪裡看過。
「你家不住台北吧?」她若有所思的問。
「我住桃園。」
「難怪。」常薇微微揚起優美的菱唇,笑道,「對台北不熟對不對?」
「我以前都是跟父母來的,這是第一次自己來。」她難為情的解釋。
深深的望著她動人的五官,常薇沒有問她為何孤身一人跑來台北。桂馥剛才能她看的地址有點眼熟,她是不是去過呀?
腦子轉了半天,仍轉不出個所以然,索性不往下煩惱了。正當她打開公事包準備拿出一份文件來看,鼻子敏感的嗅了嗅,一縷似有若無的桂花清香撲鼻而至,這才想起自己之所以會接近桂馥,就是聞見這濃香溢遠的桂花香,一路尋過去的。
她狐疑的開口,「你身上帶了桂花嗎?」
桂馥茫然的搖頭。
「還是擦了桂花味道的香水?」
「沒有。」
「你叫桂馥……」一道靈光在腦中閃動,她幾乎驚叫出聲。怪不得她覺得桂馥的名字那麼熟悉,可不是那人跟她提過嗎?靈動的眸子轉了轉,凝注向雅致美麗的小佳人。
「怎麼了?」
「沒。」其實是在嘀咕事情怎麼這麼巧,並猶豫著是否該撥個電話給某某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