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夠了!我早不是沈家的女兒!」沈璧人皺眉,冷聲斥喝。「你們要嘲諷、要譏誚、想罵的惡話毒言,早在關絕還在時,就說盡了,別再重嚼舌根給我女兒聽,而且當年爸已與我斷絕關係,我便不是什麼沈家千金,我只是我女兒的母親!」擁緊女兒,她不再客氣的站起身,準備離去。人的價值認知一有不同,連談話都教人不愉快,一字一句也無法多聊!
「你爸爸病了,念著要見你,有時間的話,回來看看他,好歹我們也養了你二十幾年,總有個情分在吧!」單芬堤嗓音平穩地說。站了起來,與沈璧人對視一會兒,神色嚴肅。「……我看這樣吧,後天早上,我派車過來接你,這娃兒就托人帶吧,你爸爸不會想見這孩子的!」強勢的下了決定後,不等沈璧人回答,她掉轉頭,離開沙發座,迅速高雅地走向門口。
沈璧人合眸兩秒,忍著想發火的衝動,坐回沙發上。
「媽咪……外婆壞壞,對不對?」關海桐咬咬唇瓣,小手抓著母親的肩。
沈璧人張眸,看著女兒委屈的小臉。「嚇到小桐了?」在她母親眼中,孩子就像個玩意兒,永遠是用來比較、體面家族的,小桐畏生膽小,想必母親視她為無物,惡劣、尖銳的眼神,一定看得女兒心裡驚駭懼怕!
「嗯……」關海桐點點頭。「外婆凶凶……不是媽咪的媽咪……」她呢喃著。在她的小腦袋瓜裡,被叫作「媽」的人,都該是同她母親一樣親切溫柔……
沈璧人笑了笑,揉揉女兒的頭。「外婆一直是那樣,你別怕嗯,有媽咪在,沒人敢欺侮小桐的……」
後天,要真有車來接她,她定帶著女兒同行,否則就算父親病再重,她也不會回去!何況,父親身體一向健朗,怎可能生啥病,就怕母親又在算計什麼丁?
「唉——沈姐,那個『軍閥情婦』走嘍?!」男工讀生阿圖端來咖啡和果汁。
沈璧人挑眉看他,不解地問:「什麼『軍閥情婦』?」這傢伙是她店裡惟一的男工讀生,性情活似三姑六婆,也許不久後,她會受不了他的長舌而開除他呢!
「就剛剛來店裡、同樣坐這位子的女人!那女人梳包頭、穿鑲邊緞質黑旗袍、妝畫得精美,高雅又驕傲得很,活像民初時期,得寵的軍閥姨太呀!」阿圖將托盤放下,比手劃腳地描述單芬堤的形象。「我才忙—下而已,竟沒瞧見她離開,唉!真可惜耶!沈姐,我跟你說喔,那女人……可是店裡難得一見的客人類型咧!她呀……」
「可以了,你住嘴吧!」沈璧人舉手打斷他。「那個『得寵的軍閥姨太』……又或『情婦』,是我媽媽,懂嗎?」她若有似無地挑唇——真的好笑,母親被這麼形容,呵!
「喝!什……麼?!」阿圖冷抽了口氣。這下糟了,他竟冒犯了沈姐的娘,這次……肯定得回家吃自己了!
「你呀,話少說、工作多做點!」伸手拉拉他一頭辮子發,沈璧人輕聲怒斥。「是個男孩子,還長舌多話,你跟洗衣店少年同掛是不?」
「哎哎!沈姐別拉,這可是真發,會疼的!」痛叫兩聲,他扯回自己的發。「對不起,沈姐,小的以後不多話就是,您大人大量,可別開除我。」語畢,他快速鞠躬幾次,而後逃離,一點都不想聽到沈璧人口出「開除」之語。
沈璧人笑了出來,看著他逃之夭夭的蠢樣,心情少說愉快一半,對於母親的安排,她會接受,就當回家,「省親」,也讓他們好好認識外孫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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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子駛上山間的林蔭大道,一幕幕熟悉的景致很快地被丟在身後,路曲蜒至山頂的沈家大宅,這兒只是台北市郊區,但沈璧人卻覺得它像冷城孤都,沒啥溫馨的感受。可能是太久沒回家吧……
「小姐,您多年沒回來,這回就不能順著夫人的意嗎?」司機在車子將接近沈宅時,仍不死心地勸她。「您非得帶著孩子嗎?如果您願意……小的送您回宅裡,再璽返,將您的女兒載回咖啡店,可好?」
「不好——」沈璧人拖長尾音,明確拒絕。「我女兒得跟著我,我到哪兒、她便在哪兒!」
司機顯得為難極了。「唉!小的是怕……待會兒夫
人生氣……雞犬不寧……」
沈璧人淡笑。「我女兒的『保母』不在,你若送她回咖啡館,才會雞犬不寧、掀翻屋頂哩!」趙鐸不在,女兒只黏她一人,母親要她來,就得讓小桐同行,她才懶得理會母親的脾氣,肯來這一趟,她已算給足父母面子了!
何況,她知道,父親病了,不過是個借口,母親這回肯定在玩花樣。今天來,是要拆招的,若不,她往後可能會飽受騷擾!當初,她就是當機立斷,決心私奔,讓父母一氣之下給斷絕親子關係,才擁有不被干擾的生活,然而多年後的今日,真不曉得他們找她於麼?!
總之,肯定不是好事!
眸光移向車窗外,幽幽沉思,心裡對自己又一次口丁囑,不管要面對什麼,至少她不能讓懷裡的女兒受到任何傷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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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宅的客廳裡,兩對年近花甲的夫婦和一位看來三十出頭的男人,正愉快地喝茶、聊天。
母親準備這等陣仗,派人接她來,她是白癡都曉得,這狀況叫「相親」!
哼!怪不得小桐不能來!
沈璧人抱著正熟睡的關海桐,站在客廳的玻璃拱門外,等待管家向父母通報。
她看著玻璃門內,管家在母親耳邊低語幾句,母親馬上轉頭看向她,而後,包括父親等其他人也順著母親的視線凝望她,沒多久,母親起身朝門口走來。
管家拉開隔門,母親優雅高貴地站在她面前。
「我告訴過你,這娃兒托人帶,你忘了嗎?」單芬堤冷著嗓音,目光嫌惡地瞅著關海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