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就罰妳不准用晚膳,在房內閉門思過。下次如果再犯,就到『靜思房』坐上三天三夜不准出來,明白嗎?」瑪莉修女嚴厲地訓誡道。
「是的,瑪莉修女。」茱莉亞俯首溫順的響應,只有微微揚起的唇角洩露出她的不馴。
瑪莉修女略表滿意的點點頭,伸手整理一下淋濕的帽巾,之後昂目挺胸,揚起下巴,非常端莊淑女地離去。
直到修女的身影漸成一小黑點,茱莉亞才轉身朝向二樓回樓喊道:「出來吧,別躲著偷笑了。」
隨著輕笑聲逸出,一顆金色頭顱探出了欄杆。
「凱琳,妳還笑得出來,別忘了剛才妳也有份!」茱莉亞叉著腰斥責,但滿眼的濃濃笑意卻減低了氣勢。
凱琳晃動著一頭及腰金色卷髮呵呵笑著。「對不起嘛,實在是瑪莉修女那頭鳥窩經過大水一淋塌成了鬆餅,真的像妳說的一樣,好好笑唷……」她臉上的點點小雀斑也隨著鼻子皺起而波動。
「這是一件非常嚴肅的重力加速度實驗,妳怎可用如此輕浮的態度嘲笑實驗對象,又是本校最具權威的瑪莉修女呢。」茱莉亞抿著嘴隱忍笑意地嘲弄道。
「是!罰我掌嘴!」凱琳大笑著輕拍自己面頰,以示處罰。
這個掌嘴動作是由茱莉亞處學來的。
茱莉亞,也就是當年外務大臣之女藺雪曼。
雖然她十歲那年即被父親送至英國留學,但生於官宦之家,從小耳濡目染下,自然熟知不少官家的繁文縟節。與同樣活潑開朗,來自貴族之後的法蘭西少女凱琳結成莫逆後,常調皮地搬出西方不能見容的朝廷諸禮--如磕頭、跪謝等禮儀與凱琳耍玩。
不僅風俗習慣讓兩人在中西文化上作了諸多交流,語言亦是。因此茱莉亞能說得一口流利的法語,而凱琳的京片子也相當標準。
「是該掌嘴。」茱莉亞微瞇起眼笑道:「這麼重要的實驗加上重要的人物,妳剛才應該再拿更大一益的水才是,妳沒看到她的鳥窩頭只塌了一半……」
聽著她故作嚴肅的表情,凱琳忍不住噗哧笑出聲。
「茱莉亞,我看妳是假借實驗之名故意行作弄之實吧?」她托著下顎笑看著茱莉亞歎道。
茱莉亞微微一笑,自顧自跳高採摘樹穿上初綻的粉色小花。她總是一刻也靜不下來。
凱琳盯著她好半晌,又再度開口:「其實妳是幫艾咪出一口氣,所以才捉弄瑪莉修女,對吧?」
前幾天她倆同寢室的室友艾咪,不知何故惹到費氏家族的珍妮,被狠狠的甩了兩巴掌不說,還一狀告到瑪莉修女那裡;而修女竟也不分青紅皂白地將艾咪關至靜思房閉門思過三天三夜。
認識艾咪的人都知道,她是個內向害羞的女孩,膽小得連螞蟻都不敢踩,又怎麼可能惹驕縱蠻橫的珍妮呢。只能說她倒霉,無意中得罪財大勢大的費氏家族,連瑪莉修女都得忌憚袒護呢。
但茱莉亞表面上悶聲不語,私下她卻好生整了珍妮一頓──在她抽屜裡放了數十條毛毛蟲,嚇得珍妮整整躺在床上三天,還惡夢連連。
全校學生都暗自竊笑不已,直呼大快人心。誰叫這個費珍妮平時惡形惡狀、仗勢欺人,背後又有瑪莉修女撐腰,許多人都是敢怒不敢言,所以後來校方要求清查捉弄者是誰,大家一致合作的閉緊嘴巴。即使校方懷疑是茱莉亞所為,後因沒有人願意作證而不了了之。
茱莉亞聞言,仍舊未作聲,專注於採摘小花。
「茱莉亞,有時候我還真是不瞭解妳。」凱琳已走下慺來坐在花圃邊看著好友說道:「好奇心一起時,妳的玩心比誰都重,像個小頑童般;有時思想卻又成熟得令人猜不透妳在想什麼。」
此刻茱莉亞卻歡呼地大叫一聲:「摘到了!這朵小花有六片花瓣耶!」她小心翼翼地捧著花獻寶似攤在手掌心上。
凱琳低首看了眼,又責難似的盯著茉莉亞:「妳究竟有沒有在聽我說話?」
茱莉亞微微一笑,專注凝神手中的小花。
「這朵小花看似特殊,彷彿多了片花瓣就可以與眾不同,但誰料得到,就因為它的特別,反而讓它面臨先被摘下而注定早萎的命運。」她轉頭看向凱琳,淡淡笑著。
「我是個不屬於西方社會的東方人。說好聽點是出洋留學學習西方新知,實際上,卻是避開變亂。」茱莉亞一臉淒然。「我的國家就像是這朵六瓣花朵,因為地大物博,所以引來許多國家眼紅而遭致侵略,全國局勢一片混亂,而我也被迫有家歸不得。即使想盡情享受青春,一想到我父母仍在亂世梩掙扎,我就忍不住心痛,怎麼也快樂不起來……」
「抱歉,茱莉亞,我沒想到那麼多,原來妳心裡的壓力這麼重。」凱琳歉疚的說。
茱莉亞立刻咧嘴一笑。「妳幹嘛要抱歉?我這個人一向是三分鐘忘掉挫折的。而且我自有方法排解。」
凱琳凝視她片刻,似有頓悟的說:「該不會一整天窩在圖書館裡啃書,就是妳所謂的排解方法吧?」
茱莉亞是聖約翰創校以來,第一位將其號稱英格蘭最大的私人圖書館裡所有藏書看遍的學生。而她過目不忘的記憶力,有時連教師也得來請教她。這也是為什麼她調皮得過火但不致被重罰的原因之一。
「不,那是我的樂趣。」她搖搖手指笑稱。「妳不知道嗎?知識就是力量,擁有更多的知識,妳可以決定自己的命運,甚至……他人的。」她又朝凱琳眨了眨眼。「還可以捉弄他人以執行正義。」
凱琳不禁哈哈大笑。「妳這個小魔女!算準了瑪莉修女對妳也無可奈何,大不了餓妳一頓罷了!」
「值得啊。」光想到瑪莉修女花費半小時以上精心整治的頭髮瞬間崩塌,和她一臉鐵青的模樣,茱莉亞忍不住笑意盈盈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