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嬤一定是記掛著她,昨夜才會跑回去與她告別。記得她起來幫水果妹開門時,差不多是凌晨五點多,而阿嬤應該就是那時回來的,回醫院後沒多久後就往生。
她昨晚應該來看阿嬤的,但因為她牽掛著沈 橙,貪戀與他在一起的美妙時光,因而耽誤了來看阿嬤。平時她必定會抽空去醫院照顧阿嬤一小時,怎麼昨晚她會疏忽了呢?就因為她這一個忘記,結果就再也見不到阿嬤了……
翁靜君突然彎下腰緊緊摟住阿嬤。她從沒有這樣抱住阿嬤,又瘦又小的阿嬤抱起來都是骨頭,可見阿嬤這一生沒有過過什麼好日子啊!
懊悔與自責滿滿充塞她心間!
她好想大哭!但這一刻,她卻哭不出來,只覺得心頭好酸好酸,好像有東西要泉湧而上,但卻堵在喉頭出不來!
從今以後,她真的是無依無靠了……
聯絡好葬儀社來處理阿嬤的遺體及後事,歐巴桑急著先回去通知鄰居這件噩耗,並找人一起商量要怎麼幫阿嬤辦喪事,於是她先行離開。
翁靜君一個人孤坐在醫院大廳,人來人往,但她卻視而不見,一臉恍惚。
連有人在她身旁坐下,她也毫無所覺。
「你還好嗎?」
翁靜君聽到聲音轉頭,竟是最不可能出現的人——沈 橙。
是幻覺吧,他不可能這樣好聲好氣地跟她說話。她可是撞到「翁靜君」的兇手啊!他不是不准她去騷擾他們嗎?所以,他一定不會出現在這裡。
翁靜君又木然地轉回頭,回到剛才的發呆表情。
沈 橙盯著她良久,再也忍不住,一把將她拉了起來往外面走。
而她也沒反抗,神情仍恍惚無神。
沈 橙把她拉出了醫院,把她帶到較無人走動的堤岸邊。
「我知道你心裡很痛,不要悶在心裡,要哭就大聲哭出來,好不好?」他放柔了聲音勸道。
今早他一來醫院就聽護士說她阿嬤在凌晨過世,據說她在太平間一直緊緊抱著死去的阿嬤遺體,一滴淚也沒掉,直到工作人員把她硬生生拉開。
他從沒有見過這樣的她,似乎她的靈魂已離開軀殼,隨時隨地會消失於空氣中,而這種感覺令他擔心,更令他害怕!
「你不要忍著!我求你發洩出來,好不好?」沈 橙大喊道。
她仍是沒有反應,眼神迷離。
「拜託你清醒一點!不要這樣不死不活地令人討厭!聽到沒?安淨……翁靜君?」他猛烈搖晃著她。
翁靜君一聽到自己的名字,眼神終於漸漸有了焦距。她看向沈 橙好半天,這才開口。
「你剛才叫我什麼?」她仍一臉迷濛。
沈 橙喜出望外她終於有了反應。
「翁靜君!我叫你翁靜君!你終於回過神來了嗎?」
這次翁靜君的神志恢復清醒了,她圓睜杏眼、難以置信地看著沈 橙。
「你相信我是翁靜君了嗎?你終於明白了嗎?你認出我了嗎?」她臉上有著驚喜。
只見沈 橙盯著她,表情莫測高深。「我希望你不要把自己封閉,該哭就大哭出來,悶著自己只會傷到自己,逝者已矣,生者仍要堅強下去。」
「我不懂!」翁靜君搖搖頭,不解地看他:「你相信我是翁靜君,跟我把自己封閉有什關係呢?」
「我不這樣喊你,你怎會驚醒過來?」他平靜回道。
翁靜君的表情從不解到終於恍然大悟。
「原來你還是一樣,認為我是騙你的?」她表情僵硬。「我封閉自己,我傷到自己,那都是我自己的事,關你什麼事?你走開啦!」
「你別這樣!」他拉住她:「難過就哭出來,不要放在心裡。」
「這一切都不關你的事!我就算悶出病來,悶到死掉,都不開你的事!你不是要回美國了嗎?!你趕快回去啊!不必再假惺惺故作好心,我不想再見到你!你離我愈遠愈好!」她氣忿得拚命甩開他的手。
沈 橙猛然抱住她,仍是冷靜的語調:「難過就哭出來,好不好?」
被他的熟悉氣息包圍住,翁靜君頓時呆掉,但猛地回神!她不要再靠近他了,於是她使盡力氣推開他,但他雙手抱得好緊,她乾脆舉起腳踹他。
結果他一把將她抵在牆上,雙手雙腳牢牢釘住她。
這次她怎麼使勁都無法動彈,最後她只能用上惟一能動的嘴,歇斯底里開始不停大罵。
他像是發現新大陸一樣盯著她。「我不知道你原來這麼會罵人!」
「還想聽更多嗎?你這隻大色鼠!大色牛!大色虎!大色……」
他俯首迅速封住她那些亂七八糟的字眼。
翁靜君整個人完全傻住,他……吻她?他怎麼會吻她?
沈 橙很快抬起頭離開她的唇,對自己竟然會失控有些懊惱,但當他眼神不小心對上翁靜君的時,她無辜的表情讓他的心又一動——
「可惡!」
他豁出去一般,再度低下頭狠狠覆住她仍微張的口,而這次他直接長驅直入,完全不掩飾他的熱情和慾望,唇舌不斷需索她的,也同時付出他的!
就在他吻得欲罷不能之際,突然,翁靜君用力推開了他,他隨即睜開眼驚訝地看她,只見她一臉悲傷,默默無語地瞅著他。
她氣他昨晚吻了「翁靜君」,但現在卻又來招惹「安淨婷」!也更氣自己明知這樣的事實,卻仍不爭氣地貪戀他的懷抱與溫暖!」想到此後只剩自己一人,千絲萬縷,所有愁緒瞬間溢入她心間,教她心痛難熬,不禁悲從中來!
她眼眶乍然轉紅,然後,緩緩覆上一層薄霧,接著,淚水開始一滴又一滴沿著她的眼眶慢慢掉落。
沈 橙不由自主地伸出食指想拭去她的淚珠,但她的淚像斷了線的珍珠般一顆顆滑落,他看了有股說不出的心痛。
大手一攬,他握住她的後腦勺,讓她靠在他肩膀上。
「哭吧,我會陪你。」他沙啞低語著。
一旦有了開始,就再也停不下來,翁靜君心底的悲慟仿如火山爆發,一發不可收拾,只能任它宣洩到終結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