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的下午茶會一直開到四點多,連氏夫妻才離開小木屋,散步回艾裡略旅館。連耘之則是留了下來,替石衣熏整理茶具和盤子,
「對不起,我老爸他心直口快……」他一邊洗著盤子,一邊無奈地說道。
「沒關係,我說過不介意的。」她默契十足地接過他洗的盤子,然後慢慢擦乾,放到架子上。
連耘之望了她一眼,露出釋懷的笑容。
石衣熏對他一笑,然後繼續說道:「其實我是個混血兒,跟你一樣,我也是從了母姓,只不過是不得已的……」
因為這是連耘之第一次聽到她提起自己的事,因此他很驚訝,卻很注意地聆聽,並且適時提出疑問。
「難怪你的五官比東方人深刻,不過……為什麼說是不得已呢?」
他同時也在猜想,是否因為這個不得已的理由,而造成她沉默不多話,不擅與人相處的個性?
「嗯,因為……羅克門家並不歡迎我這樣的混血兒。」石衣熏冷靜地說道,不過即便是如此,她的心裡還是有一些疼痛。
畢竟這件事害得她失去了父母親,也害得她必須一個人孤獨地照顧這些由父母親留下的一切。
愈是照顧這些花兒,她才愈加感到孤獨的痛苦。
不過如今,她已慢慢走出這些痛苦,她是得感謝連耘之來到了她身邊才是,否則她還真無法想像,十年後的她,是否仍是孤獨?
「羅克門家!難道是……」聽到這個熟悉的名字,連耘之忍不住詢問道。
「對,就是那一個在法國常年生產香水,而且享有盛名的羅克門家。」石衣熏不帶感情地說道。
「那一天打傷你的人,也是羅克門家的人吧?」連耘之終於有機會將他一直想問的問題問出口。
「他們是……是我的堂哥。」石衣熏發現自己現在可以靜下心侃侃而談,因此便打算一口氣全都托出。
「堂哥?但是他們動手打你!」連耘之不敢苟同地道,簡直不敢置信,心中也感到有些憤怒。
「其實他們是來找我回去的,只因為我會調配一些香水配方,但是自從父母雙逝之後,我就很久沒調過香水了,可惜的是,他們不願意相信……」
「所以他們那一天是想強行帶你回去?」連耘之皺起了濃眉。
「嗯。」
「我不懂,他們難道以為你回去,就一定能推出新香水……啊,當然,我不是懷疑你的能力,事實上我很喜歡你身上的味道。」他說得石衣熏有些臉紅,「我實在很不欣賞他們這麼做。」
「嗯,所以……我並不想回去、」
聽到這句話,連耘之瞥了她一眼。
「你不想回去把事情解決嗎?」
「並非我不想把事情解決,而是……我從來不知道,我為什麼被恨、為什麼被排斥,更不知道,在我回到那個地方之後,我還能做些什麼。」石衣熏迷茫地說道。
是的,她一直都很想知道,為什麼爺爺會那麼的厭惡她?又為什麼那麼執著於她調配的香水?
「你不想回去問他嗎?」
「嗯? 」
「不想回去把一切問清楚嗎?即使事情也許不能夠完全解決,但是起碼你能夠知道真相。」連耘之把剩下的盤子洗完後,說道?
石衣熏凝視著他半晌,慢慢地攏起眉來。
「我……實在不願意回去那個地方,因為……我父親就是在那宅子裡去世,而我被隔絕在門外,連他最後一面也看不到……」她沉痛地說道,「那裡是我的痛……我實在沒辦法……」
見狀,連耘之立刻伸出手去擁抱住她。
「對不起,如果你不想去,那就別去了……」他在她的眉心印下一吻又一吻,安慰她心口上的傷。
不過他們都很明白,事情就如同連耘之所說的,不去弄清楚的話,他們就永遠不知道真相。
* * *
翌日。
在連耘之和石衣熏一起用完早餐,順便把他畫的一些新設計圖拿給她看時,石衣熏的小木屋來了一名不速之客。
他先表明自己的身份是律師,並且拿出一份文件說明,羅克門家要索回這一片屬於他們的土地。
「我不懂,你這句話是什麼意思?」石衣熏發現她現在既恐懼又憤怒,因此以不太穩定的高音調問道。
連耘之在一旁安撫她:「衣熏,沒事的。」然後他轉過頭去,以犀利又嚴肅的表情,詢問律師:「抱歉,我可以看一下文件嗎?」
光頭律師將文件遞給他,「請。」
連耘之將文件瀏覽了一遍,再度皺著眉,因為羅克門想收回土地的理由有些牽強,而且附帶條件也很奇怪。
文件是這麼說的,因為當初土地是石衣熏的父親海特·羅克門購買的,但是他已逝世數年,石衣熏雖然是他的子女,但並非羅克門家人,因此羅克門家要收回這筆自家土地,除非石衣熏自動回歸羅克門家,否則不能夠再繼續擁有這些土地的所有權,更不能夠居住在這裡。
「這真是太荒謬了……」即便是他,看完這些文件也會想這麼說。
但是很顯然,這位來自羅克門家委託的律師並不這麼想。
「我很遺憾你們無法接受這些,不過如果有必要的話,羅克門家很願意打一場官司來拿回這些土地。」
「打官司?!」連耘之不敢相信地喊道。
也許這是他第一次碰到羅克門家的行事作風,因此他簡直是……不知道該怎麼處理這意外的「驚喜」。
反倒是石衣熏變得堅強了,她用著少見而且極為強烈的口吻說道:「這片土地是我的,我們沒什麼好說的了。」
連耘之先是一愣,然後笑了出來,因為石衣熏真的變得比他想像中的還要堅強了。
律師見狀,尷尬地咳了一聲,「那麼……石小姐不妨考慮一下文件上的附件,好嗎?」
畢竟他也是聽令行事,拿了人家的錢財,當然也要替人家辦妥:
「抱歉,這個我也辦不到。」石衣熏斬釘截鐵地說道,無疑是替這件事打了死結,沒得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