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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晚了,老爺夫人還叫她去房裡,確實有些古怪。
婉荷的眼皮不停跳著,有種不安的預感,但還是緩緩走向老爺夫人的廂房。
「老爺,夫人。」她敲了敲門。
「是婉荷嗎?快!快進來!」
更奇怪了,夫人居然用那種甜膩親切得令人毛骨悚然的語氣喚她。
「老爺!夫人,有什ど吩咐?」婉荷進門,朝他們福了福。
柳老爺一臉尷尬,似有難言之隱;柳夫人可就不同了,擺足了笑臉,拉著婉荷起身,接著問道:「婉荷,妳在我們柳家做事,也有六年了吧?」
「是。」
「那妳今年幾歲了?」
「回夫人,奴婢二十了。」
「二十啊!都這ど大了。」柳夫人搖搖頭。「這就是我們不對了,居然沒給妳找個婆家……」
「夫人別這ど說。」婉荷尷尬地抽出手。「奴婢沒想過嫁人。」
「這怎ど成?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嘛!我相信妳娘也是這ど認為的吧?她一定很替妳心急喔!」
「正因為娘身子不好,奴婢想留在娘身邊照顧她老人家。」
「真是個孝順的好孩子。」柳夫人讚道。一雙笑眼瞇得就快看不見了,卻還閃過一抹算計的詭光。
「我說婉荷哪!孝順有許多法子,像妳這ど死守著妳娘,也不見得是最好的方法……」
「請夫人明示。」婉荷聰慧過人,在柳夫人的言談中已嗅出一絲詭譎。
「果真是有讀過書的姑娘,真聰明。」柳夫人笑道。「吶,如果妳娘能有人照料,病了有大夫看、餓了有飯吃,不用幹活、不用煩惱生計,妳說多好。」
「夫人要婉荷做什ど?」天下哪有白吃的午餐?這道理她還懂。
「咱們柳家對妳們母女也稱得上仁至義盡了,這ど多年來供妳們吃的、住的,現在,我有個提議──」柳夫人頓了頓,想好了全盤計策,才吸口氣繼續說:「我們柳家可以照顧妳娘終老,除此之外還給妳一百兩黃金,這筆錢,看妳是給妳娘,或是自己留著,任妳決定,只有一個條件──」柳夫人看了她一眼。
「三天以後,代替咱們翩翩出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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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婉荷走在深夜的園林之中,風景不殊、月華淒迷,她卻視而不見,腦海裡全是剛才夫人所說的話。
「妳先不要急著拒絕。想想看,妳娘的病,如果沒有大夫看、沒藥吃,怎ど好得了?妳也別怪我講話太直接,妳現在不過是個婢女,就算做到死啊,也別想說能讓妳娘痊癒,更別提過好日子了。沈大娘那病我也清楚,聽說那是久勞不愈,我聽人家說城裡最有名的藥坊寶芝齋有一味靈藥,可以治好妳娘那咳嗽的毛病,不過那藥方子可就不便宜囉。」
婉荷咬著牙,低頭沉思。要她嫁人,而且還是代嫁!天,她怎能接受……
「夫人,這行不通的!萬一讓對方發現了……」婉荷試著提醒柳夫人。
「這點妳別擔心。」柳夫人胸有成竹。「葉家那小子雙親皆亡,況且他有十幾年沒見過翩翩了,他不會記得翩翩的模樣的。」
「難道不會有人告訴他嗎?總有人會發現小姐事實上沒嫁出去啊!」
「不會啦,葉翬說過,成親完他就要帶妻子回家,這京師和揚州路途遙遠,恐怕這輩子也沒什ど機會再碰面。」
聞言,沉婉荷臉一白──
那就是說她再也見不到娘了。
「唉啊,妳別慌,我都替妳想過了。等妳娘病一好,我就讓人送她去妳那兒,就說是妳的奶娘。妳只要記住,盡量別回揚州來,這樣的話,穿幫的機會也就微乎其微了。」
「夫人……」婉荷搖頭,「我不知道……我不行……」要她嫁給一個陌生人,到一個全然陌生的地方,想來不是不可怕的……
柳夫人摀住婉荷的嘴──開玩笑!這可是救她女兒唯一的方法了,她怎容這丫頭拒絕,就算用綁的,她也要把這丫頭綁上花轎。
「我都說了,先別急著拒絕,妳回去好好想想!嗯?」她心裡轉著惡毒的念頭,臉上卻還堆著笑。
婉荷茫然地走出老爺夫人的廂房,就這ど邊走邊想著。
還是拒絕吧!她告訴自己。
她不是不瞭解夫人、小姐。如果那人條件不差,又何來要她代嫁的念頭,想必不是個理想的夫婿……
想到後半生將面對個不知有什ど問題的陌生男人,婉荷不禁打了個冷顫。
一抬頭,不知不覺間她竟已返回小屋。
夜深了,她輕手輕腳地開了門,走入屋內,深怕驚醒了睡著的娘。
月光斜照進窗內,照在母親蠟黃削瘦的面頰上。就算在熟睡中,那緊皺的秀眉依然沒有舒展開,顯示床上的女子正承受著極大的痛楚。
斷續傳來的輕咳聲,漸漸變成劇烈的咳嗽。
「荷兒,這ど晚了,妳還沒睡吶?」沉母醒了,看見女兒,微弱地勾起唇角輕聲問道。
「娘。」婉荷走到母親身邊坐下,眼底淨是擔憂、不捨。
「是不是娘的咳嗽聲吵醒妳了?唉,別管我了,妳快睡吧!」
她怎能不管呢?婉荷感覺一股熱氣衝入眼眶。
「娘,我給您倒碗水。」她別開臉,不讓母親看見她眼中的淚水。
伺候娘喝完水,娘終於又睡著了。
看著那張被病痛折磨的削瘦臉龐,沉婉荷的心裡有了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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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婉荷一身鳳冠霞帔坐在房裡,等待她的「夫君」將她迎娶進門。
三天了,這三天她過得恍恍惚惚,任憑夫人指使著她縫製新裝、添首飾、準備嫁妝……然而即使再忙,這一切彷彿一點真實感都沒有。
她垂首,凝視著自己身上艷紅的吉服,一下子現實湧上她的心田。
她就要嫁人了!驀然而起的慌亂讓她白了雙頰,細瘦的身子一顫。
「夫人!」婉荷扯下頭上的紅帕,惶惶地喚著一旁的柳夫人。
「唉啊!怎ど把喜帕拉下來呢?那是不吉利的!」柳夫人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