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陰錯陽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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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0 頁

 

  她沒用!她真的好沒用!連張圖都描不好!

  叩叩。「容楮,你睡了嗎?」

  這聲音?急急抹臉,壓抑喉中哽咽。「若綾姊姊嗎?」

  「開門,有事跟你說。」

  「我、我累了,正準備要睡。明、明天再說好嗎?」不慣說謊的,為了到洛陽她已經說了好幾個,結果愈說愈多。

  沒用,拓拔容楮,你真的好沒用!

  「不開門就別怪我破門而入哦,你知道我是說到做到的。」門外的孔若綾非常堅決。

  本來是可以妥協的,但天不從容楮願,讓孔若綾發覺她聲音透著古怪,像剛哭過似的,也就無法不理。

  容楮拉上衣裳,照照鏡,確認整理好自己才慢慢開門。「有什麼事嗎?」

  「你哭了。」不是詢問,而是陳述。帶著香氣的身影踏進門,替她關上門扉隔開內外。「不要瞞我,你的眼裡還有水氣。」

  「我——」

  「這是什麼?」眼角注意到桌案凌亂的紙團。「這個是——」

  「我、我在學寫漢、漢字。」又一個謊。她好氣自己。

  「學到掉眼淚?」她知道的容楮可不是容易哭的姑娘。「連掉淚的原因都不能告訴我?真這麼見外?」

  「我……不要問我好不好,我不想再說謊了。」

  「我沒有逼你的意思,只是一個人的能力有限,我也說過只要能幫忙的地方你儘管說,我絕對幫忙。」她的肩上究竟放了多少擔子?這細肩承受得起嗎?

  「若綾姊……」她對她真好。

  「而且你不想說我也不會逼你,只要能讓我幫你就好。」

  苦苦壓在眶底的淚,就這麼被軟言細語逼出來,汪汪淚眼瞅著眼前人。

  她好美,心地也美,內內外外都是美人;而她——好醜,臉丑、心眼丑,處處防人,就算人家真心待她也一樣防著。「我好醜、好醜好醜……」

  「又因為長相在難過?」攬她入懷,孔若綾歎著氣:「我已經說過你才是個美人。」在她眼底,她是十足的美人。

  「不是這樣、不是這個原因。」她搖頭。「我醜,不在長相,是心,好醜陋,你是那麼美、那麼地好,而我卻——」

  「我並不像你所想的那般美好,」輕輕前後晃著,安撫地搖著靠在臂膀中的淚人兒。「每個人都有無法言出的苦衷、都有自己的秘密不能說,也許我多管閒事幫你的念頭,也是因為想窺探你的私事,唉,是我自己不好。」

  「不是的,不是的!」臂彎中的人搖頭,坐正身子。「是我不好,我一直拒你的好心於千里之外,我明知你是真心想幫我,致虛也是,雖然他嘴上不說,但我曉得的,是我,一切都是我自己的問題。」

  「那麼,你願意讓我幫了?」

  「呃?」容栘愣住。她剛是不是不小心把自己送進死胡同裡?

  「我的畫功還不錯,至少比你的好多了。」她不會以為她真的瞎了眼看不出她在做什麼吧?

  「呃……」

  「我不知你在描什麼,但每回出城你隨身帶的地圖都不同,也許你需要有個人幫忙描摹,是嗎?」

  「……嗯……」她一直這麼注意著她嗎?一股暖意隨之湧上心頭。

  「讓我幫你吧。」指腹輕拭滿瞼狼狽的淚痕,唉,就是見不得她哭。「我可以不問原因、不問地圖內容是什麼,只要讓我幫你,我可以什麼都不問。別又哭了。」

  「你待我真好。」

  「真這麼想就別再哭了,致虛笑你前世是水鬼投胎我原本不信,現在不得不相信了。」

  「我、我哪是水鬼投眙!」真氣人。「我才不是!」

  「比起掉淚,我倒寧願看你生氣勃勃,你哭我會難受,」

  這話——是不是摻了點曖昧不明的意味?

  容楮偷偷拾眸瞧著天仙似的美貌,很是疑惑。

  一直以來都是把她當成姊姊的,今晚特別——特別不同,是哪兒不同她說不上,可就是清楚感覺到不同。

  會需要描摹下來,想必是畫在不方便攜帶的對象上,孔若綾左看右望,不知道哪個才是。「你的圖在哪,拿出來我幫你描。」

  「呃?嗯……」飄遠的思緒被這麼一問全散光,回到方才讓自己沮喪不已的正事上頭。

  都是女人,沒關係的。她告訴自己,卻忍不住瞼紅,就算都是姑娘家,要在別人面前寬衣解帶,也是件難為情的事。

  「圖呢?在哪?」

  「在——」

  「哪裡?」孔若綾追問,懷中人突然的舉動令她錯愕。「你為什麼要解——」未竟的話,被眼前所見梗在喉間動彈不得。

  本該是一片細白如雪的纖背,卻烙著紅得令人憂目驚心的輪廓,每一處線條隨著呼吸起伏,化成靈動駭人的紅蛇婉蜒纏繞,繞出一張地圖似的對象。

  看在孔若綾眼中,每一條線都是疼痛、都是揪心。

  「這張圖在我背上,我一直對著銅鏡描,可是老出錯。」不覺身後人倒抽的氣息,容楮繼續說著:「之前照著拓下的圖走都走錯,實在連累你不少,我本想找人幫忙,又怕被追問太多,所以拖到現在,別問我這圖是什麼好嗎?我、我還不想說。」她答應什麼都不問的。

  「痛嗎?」至少要知道這件事。

  後頭聲音怪怪的。「什麼?」

  「紋上去的時候你多大?難道這也不能說?」

  這問題好怪,伹與正事無關,是可以說的。容楮想了想。「大概四、五歲吧。」

  「痛嗎?」

  烙著血紅的背因輕笑顫了下。「不記得了,好久以前的事。我想當時是痛的,因為很痛很痛所以刻意忘記吧。只要忘了就想不起來,就不會知道有多痛了。」仔細想想,遇上痛苦的事時,自己好像都是這麼解決,一路走過來的。

  說話的人渾然末覺這話裡的心酸。孔若綾瞧著,眼眶泛紅。

  想觸碰凹凸不平的紋痕,卻在正要碰觸的瞬霎,在一寸不到的距離前停住,沿著彎曲的輪廓小心翼翼移動。

  「哈啾!」好冷。「可以開始畫了嗎?我、我好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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