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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3 頁

 

  「自慚沒學問了?」

  「我才不後悔沒念過書不認識字。」不後悔不俊悔,他堅持不後悔!「有人書是讀了,不少壞事也做盡了,可見讀書根本沒用,一個人好不好不在於他書讀多讀少、認不認識字,而是在於他的心,是善是惡,就看他心裡怎麼想。」

  「既然如此,你何必苦著臉,像全天下的人都欠你似的。」

  「我——我只是——」很嘴硬,但找不出語反駁。「唉,你這個認識字的人不會懂的。你們有學問是有學問,但老是把學問掛在嘴上嘮叨就教人受不了。天底下到底還是不識字的人多過識字的,學問放在嘴邊說又有幾個人聽得懂?」

  「所以你何必自貶?這樣不識字成天糊里糊塗過日子,也未嘗不好啊!」

  他是在安慰他還是貶他?這傢伙罵人從不帶髒字。「你不瞭解的啦。」一言以蔽之,他無法明說,打從心底有種配不上也的感覺,這讓他很不舒坦。

  「很少見你苦著一張瞼。」文商儒笑著,指往他眉心撫去。「別鬧脾氣了,明日是財神聖誕,我帶你去看熱鬧。」語畢,轉回眾人齊聚處。

  孔致虛按著被文商儒觸及的眉心,上頭燙得像被火燒。

  他他他——

  俊俏的瞼從眉心一直燒燒燒——燒紅到耳根。

  和眾人談天說地的文商儒,眼角餘光瞅見仍蹲在樑柱後的身影,隱約見到露出的耳廓帶抹顯眼的紅。

  執杯就口的同時,手背成功遮掩住唇邊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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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年初五,是財神聖誕,也是商家開業的利市日,為求吉利,商家鋪戶無不在門頭或柱上張貼「對我發財」四個字,更氣派的商家便以青、赤、黃、白、黑五對彩線分東西南北中五方懸掛,象徵五路財神迎進門、金銀財寶盈滿年,市集商坊十分熱絡,處處可見過年時節未退的氛圍。

  無論是敲鑼打鼓或是吆喝叫賣,人人臉上無不洋溢過節的歡欣鼓舞。

  被這熱鬧氣氛一攪和,近月來被冷落的心酸早飄到天邊遠了,這點從孔致虛興致勃勃的神色便可看出,此刻的他十分熱中於人來人往的市巢熱瀚。

  在他眼裡,洛陽好像是個百寶箱。文商儒在旁觀看,笑著想。

  這段時日,他們走過洛陽城不少地方,他是洛陽人,自然覺得每個地方都一樣;但孔致虛卻不,每次出門就像會有新發現似的,連帶讓他因為他有趣的反應而覺得有意思。

  認真想想這二十二年來,還是在認識孔致虛之後,他的日子才真正精采起來。

  出身商家子弟,打小就脫離不了錙銖必較的算計衡量,雖然難不倒他,可也不是他感興趣的,行萬里路看遍五湖四海才是他想要的。

  他可以為了路途上所需的盤纏作買賣,卻不想被生意困在一地,他是游龍而非土龍,無法守在同—塊地方太久。

  與他結伴共游——這樣的遠景也不錯。

  空無一物的手掌突地鑽進溫熱,握著他。

  文商儒側首俯下視線,因為人潮擁擠,孔致虛微靠向他。

  「他們在做什麼?」幹嘛一群人直往廟裡鑽?「裡頭有銀子嗎?每個人都搶破頭要擠進那座小廟。」

  「你猜對了。」五指並收,握住掌心暖意——有些不自在,但文商儒寧可忽略不想。「裡頭真有銀子。」

  「那還不快去搶!」說風就來雨,衝!

  文商儒卻將他扯留在原地。

  「再下去會被搶光的。」不拿白不拿啊。看看情勢,人人喊殺,表情堅決硬是要擠進去,可見裡頭放的銀子一定不少。「人這麼多,乾脆你在這等,我去去就來。」

  「慢著。」文商儒用力留住差點就施展輕功飛過去的人。「讓我把話說完。」

  「有話等會再說。搶銀子重要。」

  再用力扯。「那是紙做的元寶。」

  「就算是紙做的元——什麼?紙做的?」

  「你看見的小廟是財神廟,今日是財神聖誕,廟裡特別用紙做了金銀錠,百姓們只要齋戒沐浴,再供上牲禮就能向神借錢,也就是那些紙元寶,沾沾財神財氣,保佑一整年能日進斗金、生意順利,這就是借元寶。」

  「紙做的啊……」語調很是可惜。

  扼腕痛心的表情逗得文商儒直發笑。「雖然是紙元寶也是要還的,如果一年過去生意順利,要還財神數倍的紙錠,這就叫有借有還。」

  「再借不難?」

  文商儒笑出聲。他接得真順、

  「借一錠錢還十錠,難怪叫財神。」這樣的作法想不有錢都難。「如果不還,財神爺是不是會讓那個人傾家蕩產,所有家業瞬間化為鳥有?」這樣的財神也太狠了,一點人情都不講。

  這個問題難倒了文商儒,弄得他好半天都說不出話,偏偏孔致虛很好奇不斷追問,他也只有硬著頭皮答——

  「我想借元寶只是討個吉利,不還的結果也不至於那麼嚴重,上天自有他的道理,一個人是富或貧,除了要看天意,還有自身的努力。」

  這個答案很玄妙、很籠統——也很不知所云。「其實你也不是那麼確定對不對?」

  「老實說——是的。」

  「真難得,竟然會承認自己有不知道的事情。」他一直以為他博學多聞無所不知。

  「天下何其大,豈是渺小如你我所能窺知的。」

  「說得也是,你不知道的事情可多著呢。」哼哼。孔致虛瞼上露出得意神色,彷彿文商儒不知道的事情是他造成的。

  「你腦子裡在想些什麼?」有時他真希望孔致虛別動腦,因為他一動腦想到的念頭部很餿。

  「沒。」孔致虛自顧自笑起來。

  他沒發現哪,打自方才起他就握著他的手不放,真好!

  真是怪人。文商儒搖頭,偏自己就是深受吸引。唉,他也是怪人。

  罷了,怪就怪,天下之大什麼樣的人都有。「走,再去那裡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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