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蓉蓉,你別嚇我!」展凌霄慌亂地擁她入懷,雙手不停揉搓她冰涼的小手。
厚大的棉被滑落,他瞧見曲夕蓉半裸的身體上有幾處紫青的瘀血,彷彿指控著他的暴行,讓他更加自責自己的所做所為。
「看著我、看著我啊!」任他再怎麼努力的呼喚,她仍像只無意識的木偶任他擺動,眼睛無神地盯著遠
處。
「娘是怎麼了?』』冀兒擔心問道後,頓時驚呼,「床角怎麼有攤血?」
展凌霄瞧見,臉色瞬間刷白,轉身朝外頭大喊,「快叫大夫來!」
第九章
凌蓉院裡,春蘭盛開滿園,淡香宜人。
涼亭內,一位美貌如花的女子,正氣焰高張地重重一拍桌面。
「為什麼要這般對待曲姐,不問前因後果就對女人……你算不算男人!」紅袖不顧儀態,對展凌霄破口大罵。
當她回雲袖織坊時,夥計告訴她有位儀表不凡的展姓人士前來拜訪,她略感不對,趕到曲夕蓉的住所,沒想到屋內竟沒人,連忙向街坊鄰居打聽,才曉得母子倆在三日前被兩名陌生人帶走了。
誰知,她千里迢迢來到北京城,卻得到曲夕蓉病情加重的消息。
這叫她怎麼不氣惱展凌霄!
展凌霄也沒多好過。自妻子出事後,他不曾安心用過一頓飯,成日守在床畔,一句又一句地道歉,希望她有反應,或者闔上眼好好睡一覺。
可是,她根本就不理他!宛如木頭般躺著,空洞的雙眼依舊張著。
「她在湖畔住了多少年?」展凌霄語氣平緩地問。
很難想像這位滿臉鬍渣,一副頹廢的男人,竟是往日意氣風發的平民王爺。
紅袖歎了口氣,目光轉至煦陽下初綻的春蘭,回憶地道:「五年前我有事北上路過京城,回途中,在郊野外的山腳意外發現衣服殘破、渾身是傷的曲姐。於是我急忙請來大夫,才挽回他們母子倆的生命。」倘若再晚點,曲姐搞不好會凍死在冰天雪地裡。
「為什麼不讓人到府裡通知我一聲?你知不知我找她找得快瘋了!」他怒不可遏地吼著。就因為她的知情不告,讓他在茫茫人海中尋人多年。
「曲姐清醒後,要我守口如瓶。」
「為什麼?」
「我答應她,不能說的。」
「告訴我,我是她的丈夫,有權知道。」
聽見展凌霄堅定的語氣,紅袖秀美的臉蛋悠悠仰起望看藍天。
「我救起她時,她僅穿著一件破損的單衣,奄奄一息倒在雪堆中。」她停頓了會,眨去眼中盈滿的淚水,接續道:「我曾試探一問,她紅著眼眶簡敘,她曾被人輕薄過,還差點失了身。」
失身?!
展凌霄拳握得嘎嘎作響。「是哪個畜牲?!」他要親手教訓那敗類。
「她沒說,我也不敢多問。曲姐不想回來其實有因可循。」她轉過身,眼神帶著責怪對上他。「一個女人在一日內親眼看見心愛夫君的背叛,又差點讓人輕薄玷污。若不是她肚子裡懷有孩子,她可能趁我不注意上吊自盡。」
在工作上,能看出曲夕蓉執著的一面,然而在感情上她也是如此。
「這裡是她的家啊!」
「沒安全感的家,她會想回來嗎?」紅袖淡淡一笑,再說:「她在江南多年來,將心思全投注在織坊及教育孩子上,忙碌中,她慢慢淡忘從前。她最大的希望只想安心地照顧冀兒長大。」冀兒是曲夕蓉的心頭肉,她幾乎把所有的愛都給了他。
「他對我……」展凌霄有話想問,卻不知怎麼開口。
「即使她再怎麼強迫自己遺忘,但卻總在不知不覺中露出思念的表情。我想,她仍是愛著你的。」語畢,紅袖不再多語,靜靜走出院落,給他安靜思考的空間。
該說的她都說了,這對夫妻能不能破鏡重圓,就得看老天爺的幫忙了。
展凌霄憔悴地來到房門口,憂心地來回走動。
這時,老太醫走出房。
「她沒事吧?」
「王妃大概在生產後未好好調養身子,以致身子骨虛寒,容易犯病,多喝點藥,在飲食上慢慢調養就可以了。但——」老太醫責怪地瞧他一眼,「展爺,可不可以隨老朽到一旁說話?」
展凌霄二話不說,馬上跟著他來到一旁。
「王妃私處曾大量流血,我以為是小產,於是請產婆看過後才知道是外力所為,還好沒傷得太嚴重。」老太醫難得板起老臉,「恕老朽直問,您是不是對夫人動粗過?」病人失心失意的模樣,看來八九不離十。
展凌霄承認地點點頭。「我是傷害過她。」
「夫妻有什麼事大可攤開來說,何必強迫一名弱女子呢!」
啊!年輕人就是容易衝動。
他沉默了一會後,忍不住再問:「她真的沒事?」
「沒事的,但得多喝幾帖藥好好休養幾日。等會我讓人送抓好的藥來。」老太醫隨後便領著小僕離開。
展凌霄回到房裡,瞧見兒子早已累得睡在躺椅上,而由曲府趕來的媚兒正小心地為妻子拭淨手腳。
「她……睡著了嗎?」見到妻子闔眼沉睡的模樣,他終於放下心中的大石。
「小姐剛剛才閉上眼。」媚兒懶得多說。自主子失蹤後,她搬回曲府代主子照顧老夫人,只有過年前才會回展王府幫忙審計曲府的賬冊。
「我來。」
展凌霄正想取走媚兒手上的布巾,她卻不著痕跡地避開。
「姑爺,這種小事讓媚兒來做就行了。」她語氣冷淡地說著。當年真該極力反對小姐嫁給這個男人。
他收回手,無力歎口氣。「媚兒,你是在怪我?」自從妻子失蹤後,她不曾給他好臉色看。
「我的確怪姑爺您。」她一邊為主子擦手腳,盡可能壓下心中的怒意,語氣極力保持平緩地道:「您若沒讓邵紫芸進府,小姐就不會離家出走,老夫人就不會思孫成病。這些年來,大家多多少少怪您年少風流招來那場原可避免的災禍。」她背對著他,毫不客氣地一吐心中不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