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子你說--」風大娘摩拳擦掌。「我們家掌櫃的,是不是個好姑娘?」
日天逸笑,不假思索地便答:「當然是了。」他臉上毫無畏懼之色,亦無虛浮表情。
「公子,您真是有眼光啊!」風大娘臉色馬上轉換成笑容,當場放下袖子。「您站累了,我幫您找張椅子。」
「是啊!是啊!」風大叔放下刀子,擦擦油膩的手,倒上一杯茶水。
「來!來!來!」兩人硬把他請到椅子上坐,塞了茶給他。
「呵!呵!呵!」看著日天,兩個人滿意地笑了,這小子越看是越討人喜歡。
「老頭子,你看日天是不是比咱們家的二楞子稱頭多了。」
「是啊。」風大叔衝著他笑,「日天,你是外地來的吧?」猜日天是外地來的,才能這麼坦然直接地稱讚他們家掌櫃的。
「是。」雖然這兩人態度丕變,而且笑得像是黃鼠狼,日天還是回以溫笑。
既來之,則安之。況且眼前兩個老人家,也不像是存有惡意;非但沒有惡意,還「好心」得很,想幫他和風喬湊成一對。
這些年,他們一直想幫風喬物色對象。尤其是風雲亭去世後,風喬竟揚言要與風清舞一道下嫁商添財,這可嚇壞了他們。好不容易看到個日天,他們巴不得他能馬上娶走風喬。
聽到他是外地來的,兩人抹出賊笑。「外地來的啊。呵!呵!呵!外地來的好啊。」這樣就不知道他們家掌櫃的「名聲」。「外地來的人乾淨,不受雜七雜八的話影響呢。」
「什麼雜七雜八的話?」日天望著他們。
風大叔趕緊捂嘴。「沒有啦。」隨即一笑答道:「只是有些人不明白我們掌櫃的為人,在那邊說三道四,傳來傳去,越說越不成樣子了。」兩道眉毛交纏起來。
「是啊。」風大娘憤憤咬牙。「掌櫃的委屈,我是最清楚了。當年她才十來歲,跟老爺吵說要接管客棧,別說老爺不同意了,連我都反對,可這幾年,家裡頭要是沒掌櫃的打理,早不知垮成啥樣子了……」
日天溫柔地聽著她叨絮,甚至當她的飛沫濺到他時,他仍是慣常的笑容。
打斷她的,反而是風大叔。「老婆子,我說你也別說這麼多。日天啊,只要記得別人的話,你是不用搭理的,心裡頭要放清楚明白。我們家掌櫃的,是打燈籠也沒得討的好老婆……」
「咳!咳!」風喬不知何時冒了出來,佯咳兩聲,打斷了他們的話。「風大叔,你在說什麼好老婆啊?」她似笑非笑,手裡頭還端著兩個髒盤子,看樣子是剛剛進來,撞見他們談話的。
風大叔勉強一笑,磨蹭著風大娘。「老婆,你真好。真是打燈籠都沒得找的好老婆。」
風大娘跟著搭唱,羞答答地低了頭。「老公,你才是最好的老公。」
日天忍不住失笑。
「噁心死了你們。」風喬頭皮發麻,柳眉擾聚。「日天,你去外頭收拾桌子。」她要來收拾這對瘋癲的老夫妻。
「好。」日天起身,朝兩夫妻頷首,便到外頭去了。
風喬放下手中的空盤,鳳眼掃了一圈,確定日天不在了,對著兩人勾動手指。「剛剛我離開前,說的是什麼,你們沒人聽懂是嗎?」自知有愧,兩個老人低頭聽她訓示,風喬目含怒色。「你們跟日天這麼瞎說,要他當真的怎麼辦?」
「那最好了。」風大娘猛地抬頭。「掌櫃的就可以嫁人了。」
「好你個頭啦!」風喬舉肘對著她,卻沒能真打下去。「你們這樣說,好像我嫁不出去似的,這樣會破壞我的行情,害我將來不能開個好價錢的。」眼瞪兩人,她厲聲警告。「往後你們再這麼說,我就把日天趕出去,看你們跟誰說去。」揚翻衣角,她拂袖而去。
風喬心頭也清楚,這兩個好事的老人家是不會罷休的,她只是不想他們胡攪蠻纏,害她見了日天難堪。
誰曉得她腳都還沒踏到前廳,就在走道上與日天遇上。
走道旁堆了雜物,尷尬地縮小兩人的距離,日天手裡端著盤子,進退不得,只能與她對望。
他那對清邃的眼眸,一似滄海,吸納風喬一雙星眸。滄海本無涯,星空當無盡,可海面落駐星影,交接處波光迷離,幻夢虛實於對望中掠起漣漪。
那一望,風喬心跳又亂,緋色直撲沉靜玉顏。
「該死的。」風喬突然口出惡言,都是日天目光中該死的溫柔,和他們兩個老的,那該死的湊對,害她在凝眸的那一刻中,心跳該死的旖旎迷亂。「他們兩個老的就愛胡扯瞎搞的,你不要理他們。」粉頰桃紅,似春潮未退。
「我知道。」日天一笑,溫柔依舊。
「那就好。」風喬縮身,倉皇地硬擠出去。
日天無語,只朝內走。
兩道身影陡然消失,夾縫中只留下暖溢的光線,見證那一眸曖昧。
第三章
「掌櫃的,我們回來了。」還未進門,二楞子就大聲嚷嚷。
「你雞貓子鬼叫啥?」風喬停了撥弄算珠的手。
收拾好了碗盤,日天正擦著桌子,聽聞聲音,朝門邊瞟了一眼。
「您看誰來了?」二楞子跑在前面,後頭進來的除了風清舞還有個男子。
「柴大哥!?你怎麼來了?」鳳眸光華流轉,笑靨爛灼。
風喬語音中,不尋常的興奮勾惹日天抬頭。只見風清舞妍笑倩然,倚偎著一名器宇軒昂的男子。男子約莫二十五上下,作捕頭打扮。雖是挺拔,可面色凝重。
男子冰霜似的表情,也凍結了風喬的熱情。「柴大哥,我沒欠你錢吧?」
她交臂環胸,怨嗔地睇了他一眼。
「小妹,你怎麼變成這樣,開口閉口都是錢的。」俊容鐵灰。
男子名叫柴守塵,和風喬兩姐妹是打小青梅竹馬,一塊長大的。只是風清舞是許了人家的,為保風清舞冰清玉潔之名,避免兩人瓜田李下之嫌,年歲漸增,彼此往來漸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