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英沉聲。「因為我有罪。」
史絳霄皺眉。「你不是挨了板子嗎?」
「不夠。」荊英搖頭,認真地說。「只是挨板子,不夠贖我的罪。」
史絳霄不以為然。「不過就是和我下山一趟,哪裡有什麼滔天的罪,要你這樣贖?」
荊英一聲喟歎。「我於修行有損,於情愛有負,這豈不是滔天的罪?」
史絳霄轉出一抹澀笑。「你這是怪我壞了你的修行嗎?」
「當然不。」荊英趕緊澄清。「我是怪我自己虧負了你的情意。」
史絳霄笑得更苦。「你寧可虧負我的情意,也不願意放棄掌門之位?」
看她這樣笑,荊英只覺得心揪擰起來。「你誤會了。我已動心了,再不是清心的修行人,絕對不會去承擔這掌門之責的。」
史絳霄眼裡一亮,抓住他的手。「既然你不想當掌門了,那就和我一道離開這勞什子的『武當山』。」
「這……」荊英還來不及回答史絳霄的話,就讓一個冷然的聲音打斷兩人。
「誰都別想離開。」「玉虛真人」手持拂塵,陰陰森森地出現在洞口。
之前領著史絳霄來後山洞的小道人,陪在「玉虛真人」的旁邊,手裡還端著要給兩人的飯菜,不安地顫抖。唉,都怪他眼拙,到現在才看出史絳霄易裝混人。要不,剛剛「玉虛真人」說要來看荊英的時候,他拚死都該擋下的。
「玉虛真人」目露一寒,拂塵一甩,指向荊英。「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勾結妖女,與她窩躲在石洞之中。」
史絳霄甩開荊英,昂然站起身來,嗤笑一聲。「牛鼻子,我以為你只有心壞,哪裡曉得,你的腦子也不大靈光嘛。他讓你們給打得死去活來,連我來的時候都不知道,如何與我勾結?」
「玉虛真人」讓她說得面上無光,怒道:「你的口舌雖然厲害,也是保不住你的。」
「笑話!」史絳霄橫了他一眼。「我這次非但未曾損及你武當一草一木,反倒救治你武當的弟子,難道你還想和上次一樣扣住我不成?!我史絳霄行走江湖多年,還不知道江湖上有這條規矩。」
「玉虛真人」一時間,倒是讓她說得啞了。
他看了旁邊的小道士一眼。現下,他的確是師出無名,拿史絳霄莫可奈何。若此刻貿然動手,只怕是威信盡失。可是,他好不容易才看到史絳霄,要他這樣眼睜睜地看她從眼前走過,他……既是不甘,也是不捨。
荊英看得出「玉虛真人」已有遲疑,連忙說道:「玉虛師父,史姑娘是基於朋友情誼,才來探望我,既不損江湖道義,也無犯我武當戒律,你應當放她下山的。」
一旁的小道士,不敢說話,但是還猛點著頭,表示贊同。
「玉虛真人」面色難看得緊,史絳霄卻在這時出人意外地說道:「我不下山。」
「為什麼?」荊英急道。「你為什麼不下山?」他怕事情一拖,就要生變,到時候史絳霄想走也走不了。
史絳霄轉頭,對他沉沉一望。「你難道還是不明白嗎?我怎麼走得了啊?」她一笑。「我的線在你手上,你忘了嗎?」
荊英一聽,心神一震,無能再語。
他憶起了。春日中,他們一同放上的紙鳶沒人流雲彤霞時,她曾說過,要有一條線牽縛著,讓她飄揚時,不會失了方向。
她是將自己交付給他了啊。
「怎麼能忘?」荊英悠乎地放開一抹笑。「一路細數,半分未忘。」無視眼前的處境,他承認了。這是他對她的情意,不再逃避。
史絳霄燦笑,妍似春光,媚似春水,要荊英在這一眼,只能看她。
「好啊!」「玉虛真人」大聲一喝,心中一把火起,不知是怒是妒,惡狠狠地對上史絳霄。「你心存不良,想勾引我武當弟子。既然你想與他相守,我就讓你嘗嘗颶尺天涯的相思之苦。」
「玉虛真人」拂塵一出,勢如雷霆。
史絳霄躍出,閃開他一擊。兩人在後山廝纏鬥開來。史絳霄本就不及「玉虛真人」,加上手無長鞭,很快就處於劣勢。
荊英在旁急了,抽出佩劍想要幫史絳霄,卻讓小道人擋住。「大師兄,你瘋了啊!」
他高喊,碗盤摔破在地上,爭執的聲音引得史絳霄心神一分。
「玉虛真人」見機,使出拂塵,將她捲入自己身邊,朝她頸上一擊。史絳霄眼前一昏,軟了下來。「玉虛真人」攬住柳腰,有一刻,心蕩神馳。不過他很快斂收回神思,吩咐道:「將她給我押到地牢去,沒有我的命令,誰都不許去看她;特別要關好荊英,讓他半步不能離開山洞。」
小道人無奈地點頭。「是。」
荊英從背後握住小道人的手,小聲地說:「幫我照顧她。」
小道人眼睛從「玉虛真人」那裡,瞟回他師兄臉上。他現在終於明白,他師兄何以回山之後,舉止行為會如此失常。
他師兄喜歡上人了。小道人突然想到雲芙,幸好她不告而別,要不見到荊英現在這樣,她一定會傷心的。
DDD
史絳霄被扣在地牢,雙手被高綁,動彈不得。「玉虛真人」允許讓她喝點水,小道人便利用給水之際,偷偷塞了培元固氣的藥丸給她。
史絳霄的情形總算還好,大半夜時,她不能躺下入睡,便閉目養神。
突然,她聽到有腳步聲傳來,猛地張開眼。亮晃晃的燭火,一步步地逼近,持燭火的人,目光異樣炯亮,正是「玉虛真人」。
「牛鼻子。」史絳霄身子不自覺地繃緊,俏容依然高傲不馴。「我和你交情沒這麼好吧,需要你夜半來訪。」
「玉虛真人」並不回答她的話,只是將燭火就近放在桌上,從懷裡拿出一張畫像給她看。
史絛霄一看,那畫像裡的人竟然是她,這情形怪異得讓她心頭發毛。她瞪了他一眼。「牛鼻子,別裝神弄鬼了,你到底想怎麼樣?」
「玉虛真人」發出一聲笑,喃喃地說:「我畫了一整天,反反覆覆,畫的都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