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少棠望著她。「我和你說過我爹吧?」
「嗯。」薛安點頭,不明白話為什麼插到這來。
「我爹年輕時,是一戶大戶人家的護衛。十來年前北方正逢大旱,年荒歲饑,盜賊四起。那時,我爹護送家中主母和兩名孿生稚女回南方避禍,途中不幸遇到流寇,劫走其中一名小主人。多年來,我爹一直認為自己護衛不力,不願回府,四處打探小主人下落,直到他死前,都沒能見到小主人。」他略過薛安就是當年被劫的小主人的事實,只說道:「所以我無法見你以我教的武功劫掠強奪。」
這段過往,他述說地極為平靜,他爹的死,沒給他太大的衝擊,因為打他七、八歲左右,他爹幾乎就不在他身邊,那與死了並沒多大差別;只是他心底總有點遺憾,因為以後不會再接到他爹自遠方捎來的信了,再也不會了。
沒見他說得傷悲,薛安暗自鬆了口氣。她爹死的時候,她哭得好慘哪!如果左少棠也哭了,她真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他才好。
不過,也不知道怎麼了,聽他這麼說,她心裡頭有那麼點悶悶地發疼,是替他難過吧。
「師父。」薛安出聲喚他。「俺給你擔保,俺是學武功當有趣,不拿來討生計。不過俺能不能不要再學啥讀書、彈琴、刺繡、識字哪?」
左少棠眸光轉暗,卻仍和顏對她。「這些你真是一點也不想學?」
「這……」薛安遲疑了一下。「俺學唸書就好了吧?」不唸書的話,有時候還真有點不懂他在說啥。
他凝著她,輕輕∼笑,拍拍她的頭。「這樣你會開心些嗎?」
「當然了!」她猛點頭。
左少棠頷首。「好。」她開心是最重要的,其它的並非不重要,而是他顧不上了。「往後我教你學武讀書,但是學武是術德兼修的事情,那些粗言惡語,我還是不許你說。」
她吞吐了下。「那俺還是可以……就俺嘛!」
她說得不清不楚,可左少棠還是明白她的意思,她是說以後她還是要稱自己為「俺」。他坦言:「我期望你改口,但不逼迫你改口。」他並不是放棄,只是不再強求。況且若是這樣可以叫薛安開心,那麼旁的事情,他一時也顧不得了。
「真好。」她露齒燦笑,雙手抱拳,步地跪下。「師父在上,受徒兒一拜。」彎身,額頭點地。
卻聽到左少棠說道:「才∼拜啊?」
「啊?!」薛安霍地抬頭。
「三拜吧。」他安撫似摸著她的頭,展顏笑道:「受你這三拜,不會叫你吃虧的。」他既是她正式拜的師,往後她的一切,就由他擔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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樹林下,∼師一徒正專心比劃練武。
薛安使著一把劍,用力地劈砍而下。
左少棠截著她的手,輕聲笑出。「姑娘,你這是在殺豬嗎?」
薛安緊緊地抓著劍。「要殺豬,俺還不會呢!」這一切全都要怪左少棠。他答應教她練武之後,就一直一直姑娘、姑娘地叫她,她聽了心頭覺得怪,手腳也不靈活了。
左少棠竊笑,他會這麼叫她自然是「不安好心」。
自從對她的過往多些瞭解與體貼後。他已經改了硬要轉變她的想法,可他希望能讓她對自己的女兒身多些自覺;長此以往,潛移默化,讓她逐漸恢復女兒嬌態,這也不是不可能。
左少棠站在她身旁,調整她肩膀到手腕的姿勢。「你要記得,刀行剛猛,劍走輕靈,你不能一味使用蠻勁。肩要軟、臂要松、腰要活、步要靈,這樣才能剛中寓柔,柔中離剛,剛柔並濟。」
「去!」薛安使性。「師父,這樣聽來,你讓俺學刀還快些。」
「你畢竟是姑娘家,學劍比較適合。」要她學劍,也有他的用意的。就是因為劍姿輕盈,靈活多變,可逐漸消掉薛安的剛猛之氣。
薛安把弄著劍。「俺力氣這麼大,學劍好浪費。」
左少棠白了她一眼。「那叫你學斧頭可好?」
「那好,那好。」薛安恨不得把劍給扔了。「最好是弄雙斧來要,那更威風。」
左少棠嗟歎一聲。「樣子威風,不見得管用。看好--」他抽出貼身洞蕭。「你拿你的劍,來與我的洞蕭比試。」
「不好吧。」薛安攢眉。「師父,何必為了逞強跟自己的蕭過不去呢,弄斷了,你以後就沒得玩了。」
「你試試看。」左少棠拿蕭輕敲她的頭。
「好。」薛安兩手抓了劍,朝他身上揮砍。她就不信,靠她天生神力,會討不到半點好處。
左少棠並不閃躲,反而以蕭擋劍,蕭身一轉,卸走劍的力道。
「啊?!」薛安略微吃驚,不過仍是迅速應變,只見劍鋒更凜,苦苦追迫逼趕。
左少棠從容應對,身隨意轉,蕭隨形走,頻頻幻化,屢屢挫敗了薛安的攻勢。
「操他奶奶的。」薛安眼前一花,火氣衝上,慣用語又脫口而出。
左少棠搖頭,用蕭敲了她的頭。「一敲你心浮氣躁。」薛安身體後仰,左少棠順勢敲她的劍。「二敲你口不擇言。」
「啊……」薛安摔在地上,五官皺成一團,不過那雙眼睛還是很有精神地瞪著左少掌。「師父,你怎麼打那麼用力?」
左少棠拉開笑臉。「你以為敵人會對你手軟嗎?」
「好。」薛安翻身跳起。「等俺弄把斧頭來,咱們再打過。」
「就算你拿斧頭來,也是打不贏我的蕭。」左少棠持蕭,在手上轉了一圈。
「難道你這把蕭有啥古怪?」她看了左少棠一眼,在他的同意下,拿了那把蕭端詳,上頭除了個左字之外,也沒啥特別。
左少棠逸笑。「你還不明白嗎?所謂『四兩撥千斤』,你雖是力大勢猛,但容易氣短力竭。對了--」他眼瞳-一見,把蕭接了回去。「這與吹蕭的道理可以互通。」
薛安挑眉。「這又有什麼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