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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懷萱洗過身子,一面撥弄著溫濕的頭髮,一面哼著曲步出浴室。「打虎寨裡好英雄,武峰山上俺稱王,一腳踢翻……咳!咳!咳!」唱到一半,突然看到她娘出現在眼前,她收口不及,咳了好幾聲。
「小心啊。」她娘旋到她旁邊為她拍著背。
「沒事。」左懷萱站好,幫她娘拉出張椅子。「娘,你怎麼會來呢?」
左夫人淺露笑容,並沒有直接回答。
其實,她之所以會過來,是因為左少棠的一番話,讓她重新思量。想來,她今天的作為,雖說是為了左府好,卻也委屈了左懷萱。
「萱兒,你受委屈了。」她坐下來,握著左懷萱的手。「唉,其實你今天會這樣,說來說去,都是娘的錯。娘不在你身邊,所以才沒能把你教好。」
左懷萱抽出手,探撓著腦門。她很想告訴她娘,她這樣其實也沒啥不好,可是話到嘴邊,她硬是說不出口,只好隨口說道:「娘,您想多了。」
左夫人溫笑。「娘要打理一家大小,什麼樣的事情,娘都得想。」
「哦。」左懷萱應了一聲,看了她娘一眼。接下來呢?接下來呢……她不大明白她娘在說什麼,也不清楚該怎麼應答下去。只好嘿嘿嘿地露笑,說了句:「辛苦了。」
「哩。」左夫人不知道她怎麼會冒出這句,只好回答說:「不會。」
兩人對望無言,陷入岑寂中。
左懷萱手指點著桌面,尋思著怎樣開口比較好。桌上有一堆她的物品。嗯,她動手翻著,銀子--那是她今天賭博賭贏的,這打死不能說給她娘聽。玉珮,那是那男子送她的。救人這件事情,已經讓她娘不快了,要讓她娘知道她收了人家的東西,那非得安上個敗壞門風的罪名不可。
等等,她的荷包呢?左懷萱兩手攪翻桌面。
「萱兒,你在找什麼?」左夫人慶幸找到話頭和她說。
「娘。」左懷萱悶頭找東西。「你有沒有看到我的一隻繡荷包。」那是當時左少棠要她繡的荷包,她沒能繡出來,央她奶娘代繡的。她奶娘死後,那只荷包就成了她唯一懷念奶娘的東西。
「荷包?!」左夫人恍然大悟。「你說那個啊!』那只歪七初八、破破爛爛的小布包…﹒﹒吹概、或者、也許、勉強算得上是荷包啦。
「在哪兒?」左懷萱霍地抬頭,眼睛一亮。
左夫人∼笑。「我讓人丟了。」那東西給自家人看到也就算了,要讓外人瞧了,非招人笑不可。
左懷萱猛地受到一擊。「丟了?!」
看她表情丕變,左夫人囁嚅道:「我見它……破破爛爛的……你要喜歡荷包的話,娘再繡給你。」
「那是我奶娘留給我的啊。」左懷萱眼裡滾淚。「娘,不是所有破破爛爛的東西都要丟啊。」
左懷萱一句話撞到左夫人心坎上。她對待那只荷包的態度,何嘗不像對左懷萱的態度。她見荷包丑,想丟;她怕左懷萱出醜,想藏,才讓她委屈地窩在房裡一天。想到這兒,左夫人心頭冒酸,淚兒淌了出來。
「萱兒。」左夫人忽然抱住左懷萱。「娘以後再也不丟了你,再也不丟了。」
「娘……」左懷萱訥訥地叫她。她本來要哭的,怎知她娘搶先她一步,反叫她哭不出來。
「別哭,別哭。」左懷萱輕柔逸笑,低哄著她娘。
她不知道她娘為什麼哭了,不過她確定,她娘和她到底是最親的母女。
兩道相擁而泣的剪影,透過窗戶,勾起窗外人的笑容。
左少棠在窗外待了許久。他很想,很想要見左懷萱最後一面。唐從之已經找到左府了,他是逃不了的。
幸天憐見,他終於看到她們母女和好的這幕,這樣他就沒什麼放心不下的。
如果左懷萱一切安好,那他就不該見她。見了她,說不定他就無法下定決心了。
左少棠拾起眷戀的目光,縱身銷匿在暗夜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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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啊!」左懷萱發了場噩夢,她一身是汗的驚起。
太可怕了,她竟夢到左少棠抓。左懷萱霍地下床,抬頭看了眼天色。日上三竿,她昨晚太累,睡過頭了。
抓起外衣,連梳洗都沒,她就三步並兩步地往門外走。才開了門,就差點撞到人「啊。」眼前一團黑影,她本能後退,再定睛細看。「爹,娘。」
左濟群和左夫人神色慌張地反身關門。左父把她拉到門後。「萱兒,告訴爹。半年前少棠是不是和你在一起?」
左懷萱注意到她爹手上有汗,她的心跳不自覺加快。「爹,怎麼了?」
左夫人眼淚直流。「今天早上傳來消息,說什麼唐家大少唐從之抓著少棠歸案。他們說半年前奪參案,是少棠犯下的,又說他傷了唐從之雙眼。天啊!這是造了麼孽啊?怎麼會這樣呢?」
左懷萱如遭雷擊。「那少棠呢?少棠呢?」
「不知道。」左父搖頭。「他被關在天牢受審,我們也見不到他。萱兒,你要知道什麼一定要告訴爹。」
左懷萱掙開他爹的手,只說了句。「那椿案子是我犯的。」
「什麼?」她爹娘愣看著她。「啊。」左夫人眼前一黑,人便厥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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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時,一名獄卒偷偷摸摸地帶著換裝為獄卒的左懷萱到天牢裡。「人就在裡頭了,只有一刻的時間,你得快些。」
「我明白。」左懷萱塞了張銀票給對方,轉身沒入左少棠的牢房前。
「少棠,少棠。」她低聲喚他。
「小萱?!」手腳被縛的左少棠霍地抬頭,見了左懷萱他並沒欣喜之色。「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你快走。」
「不對。」左懷萱隔著鐵條直看著他。「在裡頭的,本來就該是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