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歲埃」「半口氣」喟歎一聲,「我若是有兒子的話,他的歲數就和你一樣。」
他說得感慨酸澀,向天笑心中突然湧起對他的同情。他的人生一定是遇到了重大的打擊,才會變成眼前這樣。
「半口氣」溺陷在自己的思緒之中,向天笑也不打擾他,靜靜地陪著他。
「半口氣」突然一抬頭,對他一笑:「那個小姑娘,真的只是你一般的朋友嗎?我看你對她十分的好。」昨夜他對韓琉的樣子,他都看到了,才會轉念想要幫助他與韓琉。
「小子,我也年輕過的。」「半口氣」笑道,「就我瞧,她看你的目光,也不像是對一般朋友會有的神態。」
他和韓琉那錯雜的感情和關係,他一時也說不清,不過這個「半口氣」一直小子、小子地叫他,倒也讓他覺得親切,於是他含糊帶過。「她是許了人的,我與她……」他與她啊!
聽他說到這裡,「半口氣」神情又變得激動起來。「小子,沒想到你的遭遇和我是一樣!她和我本來也是一對有情人,後來她爹卻將她許給了一個有權勢的人,我們說好了,要一起私奔,她卻沒來,反而嫁給了那人。」
他莫名他說了一串,不過那情形與向天笑和韓琉的情形卻是大不相同,向天笑雖然聽得出來「半口氣」誤會了,以為他與韓琉是私奔出來,卻不知如何與「半口氣」解釋才好。
「半口氣」語帶憤恨他說:「她辜負了我啊,她辜負了我啊,還帶走我們的孩子。」激動處,他竟用力揪握住向天笑的肩膀,哭得老淚縱橫。
看他哭得失態,向天笑井沒有被嚇到,只是心裡跟著難過。情之為物,傷人至深,這樣一個醫術精深的人,亦只能任著情感摧折心腸。
「半口氣」哭了好一會兒,心情才稍能平復:「看你們兩個人都這樣有情,我一定會想辦法幫你們的。」
「你能幫我們?」向天笑既喜又驚。
「嗯。」「半日氣」點頭,「不過,我得跟你說,她這毒,我從來未曾替人解過。這只是她的一線生機,是否真的能救得了她,那其實也是未定之天。」
「只要有任何機會,我決不放棄。」對於向天笑而言,這是乍見曙光,陰霾即便未能盡退,至少也透了希望。
「半口氣」看著他道:「我不是問過你,你們是不是愛人或者是夫妻,那是因為我這方法,恐怕得是夫妻,才有辦法為之。」
「什麼意思?」向天笑一顆心懸起。
「她這個病除了服藥之外,還得有個有功力的人,以自身的內勁,為她化開藥氣,替她全身塗上藥……」向天笑急切地截斷他的話,「這我可以做到的。」
「半口氣」看著他:「問題不在你,問題在於她,她得一絲不掛,將全身攤在你的面前才行。」
他這樣一說,向天笑才想到這一層,他頓時愣祝就她對韓琉的瞭解,她是寧可死,也不會願意的。
「半口氣」又道:「她的時間已經不多了,等她臉上的肉芽也化成了肉瘤,那時就算是大羅神仙,也幫不上她的。」
# # #
「你出去!」韓琉知道了這方法之後,反應果然如向天笑所想的一樣激動。
「我不出去。」向天笑頂住門口,不動如山。
她第一次惱他生得這樣高大。「你不出去,我出去。」她掀了眉,跨步從他身邊穿過。
他大子一橫,堵了她的路。
「走開!」她使勁地捶打他。
她的拳打得他難受,因為這拳打來沒有半分力氣。她的氣力。是在逐漸衰減中的埃打不動他,打不疼他。韓琉知道,就是她耗了所有的力氣,就是她氣喘不休,現在的她,也奈何不了他半分了。
她雙拳滑落。「你非把我逼到這地步嗎?」她心緒激動,胸口像是被壓住一樣,話說得益發困難。
她的情形越來越糟,以前吞嚥和說話已經有了困難,今早額上也冒出肉芽之後,她的眼前會這樣忽地一陣模糊。
她知道這是離死不遠的徵兆,死便死吧。但是他如何能給了她一個惟一的希望,卻是要她在他面前退盡衣衫。
「我是許了人家的……」她睜望著向天笑,「你可以要我死,卻不能讓我往後沒臉見他。」
提到孫仲甫,向天笑心口一怒。他氣她,竟這樣看重孫仲甫,將他擺放在生死之前。「我也希望是他在你身邊啊,可是他該死的不在!不管他是死是活,他混賬地佔了那紙婚約,卻什麼事情也沒有做,只讓你死守著莫名其妙的名節。看看你自己,看看你自己。」
向天笑把她拖到鏡子前面:「你知不知道,等到你臉上的肉芽,也變成肉瘤之後,你就會死了。」
鏡子裡的她,臉已經變形,大多的腫塊擠壓著,除了那雙眼眸,還依稀看得出來以前的她,其他的都變得猙獰。
向天笑心疼地低語:「我求你,求你不要管那狗屁婚約了。」
韓琉定晴看著鏡中的人,感覺上,她好像已經很久沒有照過鏡子了,鏡子裡的人醜陋而陌生。
她一直想避開看到這樣的自己,她一直以為她對外表一點也不在乎,不是的,如果能的話,她真想留一個好看的自己讓他記得。
不願意在他面前赤裸,不只是為了和孫仲甫的那紙婚約,也是為了最後一點點的尊嚴。她如何能把一個浮腫、變形,甚至是惡臭的身體,在他面前,全然暴露埃「就讓我死吧。」她輕吐著,甚至勾了一抹笑。
吐出了那個死字之後,她竟然覺得身體變輕了。真好,她累了,不想再受任何煎熬了,什麼情愛,什麼期待,什麼苦楚都不必受了。
「死、死、死。」她一時悠忽的表情,讓他又怕又怒。「你知不知道什麼是死?知不知道啊?」他鉗住她的肩膀震遙她的骨頭被他搖得作響,她烏湛的眸,深幽幽地飄遠。「死便是褪了這受罪的皮囊,離了這人世的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