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寧寧與伊稜乍看之下是有幾分神似的,然則華寧寧的神情獨立而冷漠,而伊稜則像個永遠需要被寵溺、保護的小孩。
「允中。」柳文輝走到龔允中面前,原本嚴厲的眉眼現在只剩下老者的哀傷。「看在我這張老臉的份上,多擔待伊稜一些,我就她這麼一個女兒。她出事之後,我才知道這孩子竟然任性地背著你亂來,不過我想她還是喜歡你的,不然怎麼會一直叫你的名字,對不對?」
龔允中扯了下嘴角,沒有多餘的力氣微笑。
好沉重的負擔啊!
「就當柳伯伯拜託你,對她好一些。伊稜從小沒有媽媽,她一直缺乏安全感。昨天出事後,她的精神狀況就一直不穩定,有你陪著她,她的情形就好一些。接下來的這幾天,我想──」
「文輝,我們家允中會對伊稜負責的。再怎麼說,他們都是未婚夫婦。」龔啟允搶在兒子說話前開口,灰白的眉毛下一一雙權威的眼看向病床上的伊稜。
「謝謝。」柳文輝低下頭,眨去眼中的酸楚。曾經叱吒司法界的法官,現在不過是個父親罷了。
龔允中痛苦地閉上了眼,頭痛欲裂的他幾乎一夜未眠。
昨晚伊稜脫離險境,已經是凌晨兩點了,因此他沒有去找寧寧。在醫院附近一家通宵的日本小酒店吃了點東西、喝了些清酒後,就回加護病房旁的家屬休息區休息了。
小想了幾個鐘頭,偏偏這幾個鐘頭還睡得不安穩,他一直在做夢──夢到他擁抱了寧寧、深吻著寧寧、撫摸著寧寧、與她纏綿──
龔允中一甩頭,想甩去昨夜的那些逾矩綺想。
「允中,你還好吧?七點就把你叫起來,真是對不起。」柳文輝伸出手和他握了握手。「你趕快回去休息吧。」
「我晚點再過來。」龔允中禮貌地說完,轉頭向龔啟允說道:「爸,我今天不去事務所了。」
龔啟允點點頭,跟著他走向病房門外,他低聲對兒子說道:
「你要對伊稜多關心點。你柳伯伯就這麼一個女兒,自殺不成,算是撿回了一條命。伊稜如果有個三長兩短,你柳伯伯八成會撐不下去。」
「我自有分寸的。」龔允中只能點頭。「我先走了。」
龔啟允輕咳了兩聲,看著兒子說道:「我知道你會處理好一切的。你是我最引以為傲的兒子。」
不習慣稱讚自己的兒子,龔啟允說完,立刻又走入了病房。
龔允中佇在原地,斯文的臉上有著五味交雜的感受。爸爸說他是他最引以為傲的兒子?
他等這句話等了多少年!為什麼真正聽到時,卻沒有一點雀躍之情呢?
龔允中垂下雙肩,頹然地扶著牆壁走向醫院大門。
「叭叭!允中!」喇叭聲與盧凱立爽朗的叫聲同時響起。「快上車吧!」
龔允中拉開車門坐了進去。「你怎麼在這裡?什麼時候回國的?」
「一個小時前。打到你家才知道柳伊稜出事了,閒著沒事,就順道過來了。你要開車回去嗎?需要我載你到停車場嗎?」盧凱立問道。
「我從不在心情煩亂的時候開車,我昨天是坐計程車來的。」
「不愧是龔允中,連慌亂時都還能注意到安全問題。」他打趣道,卻意外地看到龔允中鐵青了一張臉。「我得罪你了?還是柳伊稜的狀況不大好?」
盧凱立咧了咧嘴,抓了抓原本就十分蓬亂的頭髮。
「伊稜已經沒事了。而你沒有得罪我,我只是討厭那個凡事完美的龔允中。」龔允中按下車窗,讓呼嘯的風灌入車內。
「哇塞!你今天轉性了?」盧凱立扮了個鬼臉,在車子開出醫院的車道時問了句:「你要回家?還是回事務所?」
「九華飯店。」寧寧不知道在不在?
「允中,你從實招來,你和那個華寧寧到底是什麼關係?是愛人還是朋友?」
「兩者皆是。」從盧凱立口中轉到寧寧的名字,讓他警覺地問道:「關正傑的那個幫派裡頭是不是有個暗殺小組?除了那些槍彈炸藥之外,還喜歡用飛刀將入折磨至死?」
「沒錯,銀色柄的小飛刀。他們找你麻煩?」盧凱立正經了臉色。
「你出國後第二天,寧寧就被一個黑衣人用銀色小刀射傷了肩膀。我來來回回又把你給我的那份報告看了幾次,還是找不出她和關正傑可能扯上什麼關係。」
「她也算我們的夥伴之一,怎麼會址不上關係。」盧凱立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這人近來實在不太對勁。從允中第一次打電話要做調查華寧寧開始,他就覺得允中的行為舉止詭異得很。
出國前偷偷「調查──」實為跟蹤啦──允中幾次,發現他和女人上過飯店、在酒店內喝過酒──反正做了很多不像龔允中會做的事啦!
後來到「九華」突襲的那天,允中也是沒頭沒尾地打了通電話,就要他前去支援。支援完後,允中把嚴少強所有的指紋、鑰匙全扔給他後,就無聲無息了。什麼事也沒交代,包括華寧寧如何會參與他們的計劃這件事,允中全都隻字未提。
而這傢伙現在居然還說找不出華寧寧和關正傑有什麼關係?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龔允中原本緊繃的身子這下更是僵硬得一如石塊。
「她是我們的夥伴之一?為什麼我不知道?」
「怪不嚨咚!你最近也太健忘了吧龔大律師!你是不是該吃些補腦藥啊!你記不記得你上回到我辦公室,要我調查華寧寧這件事?」
「記得,你那時堅持我前陣子『已經』打過電話給你要你調查華寧寧,而且你的報告早就已經寄給我了。」龔允中一字一句說著。
「沒錯,沒錯,而且你也堅持你之前『絕對沒有』打電話要我調查華寧寧!」盧凱立的大嗓門在車廂內嚷嚷開來:
「現在根本是一片混亂嘛!要不就是你得了健忘症!要不就是我有了妄想症!我那天絕對沒有聽從你的指令去華寧寧的房間和你一塊搭檔洗劫嚴少強;我也絕對沒有去嚴少強的家找出他和其他女人做愛的錄影帶和威脅信;我也絕對沒有打電話告訴你關於我在嚴少強家發現的事,絕對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