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想見他!想見他!想見他!
白芙蓉恍惚地瞪著自己的指尖,任它自有意志般地拈起一記又一記的尋蹤花印。
她不由自主地閉上眼睛,聚精會神地找出他的身影。
緩緩地,他的身影在她的腦海中浮現。他為何換了個平凡男子的模樣呢?可那目中無人的姿態,確是他的特有神情!
她對著他狂放妄笑的臉龐漾出依戀的笑意,他總說會讓他笑的只有她!
他現在也正想著她嗎?
才沁入心裡的甜蜜,旋即被潑上一道熱油,痛得她想挖爛自己的心!
「爺今日來得可真晚!」一名身形妖嬈的女子,搖曳生姿地自一串玉簾後走來。
她的話顯然讓黑嘯天開心,因為黑嘯天一把摟過她的腰,二人笑著在長榻上糾纏成一團。
「不要這樣對我……」白芙蓉踉蹌的腳步踩入一團泥濘間,身子重重地摔倒在地。
「不要……」緊閉的雙眼流出潸潸淚水,使勁捉住胸口衣衫想壓住那挫骨剝皮的痛。
她朝腦中的他伸出手,想挽回些什麼。
黑嘯天在此時抬起頭,深奧的眼眸與她相對。
嘯天哥哥知道她在窺探!白芙蓉揪著心,淚眼汪汪地等著他的回應--
他舉起手中酒杯,似笑非笑的眼盯緊了她。
眼中紅焰一閃,他望著她的眼,將唇貼上那女人的玉膚……
白芙蓉心緒大亂地撤回窺探的手勢,想張開眼脫離這場惡夢!
但他不許!幾句咒語便反制了她的術法,讓這場惡夢持續地飄入她的腦海。
她看見,他的唇印上了那女子的頸;她看見,他的手滑入女子暴露的衣著裡。
她看見,女子勾住他的頸子,眉眼甚是迷醉!
「不要!」白芙蓉驚叫一聲,手指掀起無數狂亂的封印想破解他的反制術。
她不要看!他的唇只能吻她!
幻像如她所願地碎成片片。
她猛然睜開眼,眼前不再有他與那名女子的身影;只是,她的長髮竟硬生生地短少了一大截!
「天啊!」白芙蓉半坐起身,將臉龐埋入屈起的雙膝中。
她把一切想得太天真了,以為他當真就要等著她一輩子嗎?
是她排拒他於千里之外,他從其他女人那找安慰是正常的……
「不!可惡的黑嘯天,你混蛋!」
她朝著空中狂喊出聲,驚落了幾片夏末秋初的落葉,落葉飄落在她的肩上。
她顧著哭泣,未曾察覺到樹梢之上那抹詭紫之風,自然也未曾看到他釋然的微笑。
他求的,正是她這樣心碎而泣的淚水!
她欠他的!
這三個月的秋季,冗長得讓她想提前結束自己的生命!
白芙蓉坐於內室,微紅的眼眶還存余著幾顆淚珠。
突然之間,活著不再具有任何的意義--
師父的不聞不問,讓她心寒;而黑嘯天的移情別戀,不再讓她哭泣,心不是不疼了,心是死了啊!
不再詢問師父關於絕艷的解法,就當自己正行屍走肉地過著生命中最後的一段時光。只是,那顆以為已經痛死的心,總會不定期地抽搐悲哀的跳動聲!提醒她她還活著。
唯一還掛記於心的,就是把她們四人送回原來的國度,這是她虧欠她們的!
而且,她不要輸給他!拼了命也要讓他對她的功力刮目相看!
他會記得她吧?他會記住一個和他依存了十多年的女人吧?
還是,他壓根兒就把她拋在腦後了?
而不男不女的她,又能強求什麼?
這樣的結局是最好的!
每天每天,她用這些安慰不了自己的話來安慰自己,因為她再也找不到任何能讓心裡平靜的方式。每天每天,她都在等待著死亡的到來。
然則,學會忽略,並不代表她學會了遺忘。
白芙蓉陡地起身衝到屋側,陡地將臉埋入洗臉銅盆的冰水之中。
「啊--」
張開口,讓凝凍的水流一古腦兒地灌入她的鼻腔、口中,尖銳的嗆痛感,辛辣得讓她陡地從水中抬起頭,靠著銅盆猛咳出聲。
溺死原來是這麼痛苦的事!
會死嗎?不!
任憑她在水裡難受到死去活來,她還是不會死--師父說過她是不死之身。
但,活著,真的好苦!
她抱著自己發抖的雙臂對著窗口發楞,數數日子,秋楓兒也該回來了。
秋去冬來,這紛紛擾擾的一年要結束了啊!她的十八歲即將到來,她的日夜晨昏是掐指可數的……
「回來了--」
屋外異常喧嘩的人聲,引起她的注意。她舉起衣袖拭淨了臉上水珠,不給自己任何思考的時間,一路快步走出房間、走過廳堂。
「白芙蓉呢?」
「我在這。」白芙蓉一跨出綠竹屋,便瞧見了一個陌生男子護在秋楓兒的身旁。
男子叫作莫騰,稱不上好看--五宮太粗獷、甚至是帶些陰沉的,那氣勢甚至是有些駭人的。可他與秋楓兒對望的神情,她是懂的。
「現今鼎都已經收齊,明天就可以施法栘形了。各位的恩情,我會記在心頭的。」白芙蓉聽見自己強自鎮定的聲音說道。
該有結局了!一切該結束了!
「在你施法之前,我有件事要請你幫忙。請你破解莫騰身上召魔的命格。」秋楓兒聲音中的愁,讓白芙蓉揪痛了下。
愛與愁,總是分不了家的。
白芙蓉擰著眉,心中反覆揣思著--若她施行了移形法,至少要休養一個月才有法子讓莫騰擺脫他的極陰命格。
但她豁出去了,術法盡失又何妨,她都是要死的人了!她深吸一口氣,朗聲說道:
「待我明天將你們全都栘形回去,再休息數日之後……」
「離蟲小技何須待至它日,我馬上就幫莫騰改命格!」
黑嘯天來了!
一股怒氣直奔上心頭,她飛快地拈出一道封界,抗拒著他的接近!
他休想用他碰過別的女人的手來碰她!
「還沒學乖嗎?我的芙蓉。」
黑嘯天雙眼一瞇,毫不費力地便將她身上那層礙眼的結界擊成碎片。
長臂一伸,她纖柔的身子無處可逃地被他鎖在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