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無邪地回眸,輕側著臉龐望著他:
「你以為呢?」
「我不會讓你變成那樣!」他長臂一攬,狂妄地將她掃入他的懷裡。
「噓,小聲些。你不怕師父發現我們嗎?」白芙蓉輕摀著他的唇說道。
「我設下的隱身封印,聲影皆不會顯露於外。」拉下她的手,擰眉視之。
「要我稱許你的法力高強嗎?」她皮笑肉不笑地扯動了唇角。
黑嘯天一手握住她雪白似芙蓉花辦的臉頰,煩躁地想自她的臉上找出任何不安面對那個肉塊,任何人都不可能平靜!
何況是她!
「你在生氣。」他沉聲說道。
「生氣?我為什麼要生氣?」她溫柔地伸手輕撫著他的黑髮,將自己的雙手纏入他如雲的烏髮間。
「你有資格生氣,你是在不知情的狀況之下練了絕艷。」
「那麼我可以對你生氣嗎?」依舊是溫言婉語,僅在水眸閃過一道銳光。
「對我生氣?」
黑嘯天才不解地擰起眉,她的嬌顏卻在瞬間一變成淒厲而哀怨的恨婦姿態--
她的雙眼忿忿地大睜,尖尖十指陡地抓上他的手臂,狠狠留下一道血痕。
「為什麼要逼得我無處可躲?為什麼不放我一條生路?為什麼要讓我對這地方還有依戀?」一句一問,字字厲聲。
「很好!你想知道為什麼?我就一件一件說給你聽!」
大掌捉住她的十指,緊緊揪成一團,他迫近她的臉,嘯聲而道:
「因為你不肯告訴我真相!因為你不讓我找出絕艷的解法!」
張狂的怒氣逼壓到她的眼前,倏地捉起她的手背放到唇邊重重一啃,痛得她忍不住低呼了痛!
他發亮的紅瞳鎖住她的水眸:
「因為我迷戀你。」
白芙蓉愕然地倒抽一口氣,那層好不容易縫上的面具連皮帶肉地被他掀下,痛到連哀叫都無力。
「你們兩個娃娃待會兒再去互相迷戀,」一直密切注視白玉相的黑玄之,回頭大叫:「白玉相掏了一把刀不知要幹啥!」
二人皆是一驚,雙雙抬頭看去--
白玉相手握之尖刀閃著無情的青光,臉上卻溢滿了傷感之淚水。
「師父……」白芙蓉心一酸,口中喃喃說道。
黑嘯天鐵青著臉色,低念起咒語。
「不許你進去阻止。」白芙蓉頭也不抬地說道。
「她要戕殺師門啊!」
黑玄之不理會,逕自就要破除封印上前阻止。
「師父並非要戕殺師門!」白芙蓉飛快擋身在黑玄之面前,聲音清清琅琅如石上泉:「她是找出了讓師祖解脫的方法!」
「那是死亡。」黑玄之不以為然地搖頭,仍是要上前。
白玉相與刀刃逼近竹榻,雙手卻無法自制地顫抖著。
「死亡一定是不好的嗎?死亡對師祖是最好的結局哪!她有感覺、她會痛苦,誰忍心讓她如此苟延殘喘地度日?」白芙蓉的眼直澄澄地看著黑玄之,卻不肯再望向黑嘯天。「除非師祖能親自拿起刀子活生生地將自己的心剮挖而出,否則這輩子就只能用這種活死人的姿態活在世上!」
「我可以結束她的生命。」黑嘯天的俊容顯得焦急,太過視死如歸的芙蓉讓他心慌。
「那是受了詛咒的不死之身,你的每一次砍殺都只會造成她的二度痛苦,而無法結束她的生命。」白芙蓉聽見二人驚異地抽氣聲,嫵唇微抿:「活著已經夠苦了,何苦再平添苦痛!」意在言外。
黑嘯天想擁她入懷,她卻冷著臉快速退到黑玄之身後,沒讓他碰著。
「白玉相怎麼會教你絕艷這種巫法!」黑玄之愁眉苦瞼。
白芙蓉不吭聲,半回身但見師父正將食指及中指併攏,在刀刃上咒畫著百花咒術。
短刀慢慢浮上半空,白玉相十指相觸,手掌中空成圓,一記牡丹花浮印在手中的空圓間。
牡丹花印冒出五彩光線,驀地附身在短刀之上。
白芙蓉驚呼一聲,一不小心就被黑嘯天抱了個滿懷,她纖細的背身無一不與他堅實的身軀親密相貼。
「你--」她惱,想瞪他,卻又不敢回眸。這人,總要在她最沒有戒心的時候趁虛而入。
「噓,專心看。」他滿意地以唇拂過她微紅的粉頰,絕不讓她忽略他的存在。
「剛不是說你師祖要自戕才能死亡嗎?」
「我不知道。」她賭氣地僵直身子,雙瞳目不斜視地看著前方。「啊--」
短刀飛過師祖的手邊,乍然一個翻轉,落入一處疑似雙手的肉泥之間。
忍著些!痛苦一會兒便過去了……白玉相的雙手在空中比畫著,隱約可看出她正在操控匕首的動向。
「因為你師祖無力舉刀自戕,所以白玉相轉而施法在刀刃上,讓刀刃的法力控制你師祖自戕……」黑玄之說道。
匕首不斷地深入肉濘之間,像是要找個定點固定自己,移動之際卻不免拉扯到血肉,灑出微褐的血液。
「嘔--」
床上的人發出被剝皮刨肉的慘叫聲,語音含糊卻尖銳得讓人不忍卒聽。
「太慘忍哪。」黑玄之垂眼一歎。「眼睜睜看著自己殺死自己,是何等的酷刑!」
白芙蓉沒有栘開視線,她一瞬不瞬地看著那慘絕人寰的一幕,並緊盯著那匕首挖上掘泥般地鑽入師祖的身體裡,終至固定在血泥之間。
師祖悶聲的喊叫已經聲嘶力竭,一旁施法的師父更是淚流滿面。
也許只過了幾次眨眼的時間,白芙蓉卻覺得自己的心瀕死了數回。
「你師祖恨你師父嗎?」黑嘯天在她耳邊低問道。
那雙瞪著白玉相的「眼」如果能殺人,白玉相會被千刀萬剮。
「痛不欲生之際,所有人都會是她怨恨的對象。」白芙蓉絲毫末覺自己的手已經緊密地握住了黑嘯天的。
「匕首動了。」黑玄之低語道。
短刀週身凝聚起一道紅光,被紅光覆住的血肉逐漸膨脹變形為數條直立的血肉,幾經扭轉之後,那些血肉轉換為一隻完整的手掌,緊緊握住匕首。
白玉相的頭髮快速短縮,她側過頭嘔出數口鮮血,雙手卻仍然專心地持著手凹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