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他佯裝不經意的問道:「今天可有見到大莊主夫人?」
「喔,冷燡方才見大莊主夫人,往二莊主的練功房去了。」他迅速垂下眼,掩飾眼底那抹一閃而逝的異樣光芒。
「我知道了。」
「大莊主有事找大莊主夫人?要不要冷燡去──」
「不用了!我只是隨口問問。」南宮珩神色不自在的遽然打斷他。
「既然這樣,那冷燡就先下去了。」
看著魂不守舍的南宮珩,他的唇邊勾起一抹幾不可見的冷笑,隨即轉身離去。
一直到冷燡帶上門離開,南宮珩強自壓抑的焦躁,也躍然浮現在俊臉上。
即使手裡捧著本明天就要出貨的各家商號名冊,卻始終心神不寧,他勉強抓起一隻筆,開始安排運貨時間、批次,卻發現寫出來的字跡,就宛如他的心情一樣紊亂不堪。
終於,他再也忍無可忍的遽然丟下筆,毅然起身往後院的練功房而去。
一到練功房,發現裡頭非但沒有衣水映的芳蹤,連南宮琰也不在裡頭,這讓他胸口那股莫名的緊繃,不自覺的鬆懈下來。
正要轉身出門,他卻突然發現窗邊放著一條繡帕。
南宮珩狐疑的拿起一看,看見繡帕上繡著一隻英姿煥發的鷹,上頭還夾著一張紙條,寫著「相思崖」三字。
莫非,那是他們用來暗通款曲的地方?登時,他的情緒竟無來由的狂躁起來,眼中也散發出令人心驚的陰鷙光芒。
他將繡帕塞進懷裡,遽然轉身衝向馬房,在馬伕瞠目結舌的目光中,縱身跳上馬,隨即奔出了南宮山莊。
他馬不停蹄,往約莫一里路外的相思崖迅速趕去,隨著身旁不斷飛掠而過的景物,不堪的私會畫面,也一幕幕在他腦海裡跑著。
好不容易終於來到相思崖,他迅速跳下馬,近乎倉皇的在空曠蕭索的崖邊四處尋找,卻怎麼也沒有見到半個人影。
又急又慌之下,他壓根沒注意到腳邊逐漸鬆動的石塊,眼看四下無人,他正欲轉身離開──
說時遲、那時快,一個轟然巨響傳來,他還來不及反應,腳下一空,整個人已經連同石塊,摔進數十丈的山崖下。
他一路滾落山崖,渾身被陡峭的岩石撞得疼痛不堪,骨頭像是一根根全被撞碎似的,直到他應聲落到崖底,撞上堅硬的地面,才終於停止。
是誰陷害他?在凌亂模糊的思緒裡,這個念頭悠悠的浮了上來。
然而渾身像是撕裂般的痛楚,卻一點一滴逐漸瓜分他的氣力,失去意識前,他滿腦子想的,竟還是衣水映那張令人擰心的絕美容顏。
他肯定是活不成了吧?
說來諷刺,在他終究如願娶了衣水映之後,卻成了個怕失去她的妒夫,如今,他為她送了命,可算是真正失去她了!
這……該不會是老天爺給他的報應吧?!
就在最後一絲意識陷入恍惚之際,他聽見一個逐步走近的腳步聲,而後一個熟悉的戲謔自耳邊響起。
☆☆☆
「這麼久不見,你倒是用了個很特別的方式來歡迎我!」
「大莊主醒來了──」
「太好了!我趕緊去稟告老夫人去!」
「我去找大莊主夫人!」
當南宮珩自昏迷中悠悠轉醒,就聽見身旁傳來爭相走告的吵雜聲,讓他更確信自己還活著。
一看到他睜開眼,一旁相貌俊美無儔的男人,懶洋洋開口了。
「你昏迷了三天,能醒來真是個奇跡。」
他不需轉頭,就認出了這個狂傲的聲音。
「霍令齌?你──怎麼來了?」南宮珩艱難的張開唇,卻發現聲音粗啞得活像吞了一大盆沙。
「聽說你成親了,特地來給你送賀禮。」他語氣輕鬆的說道。
南宮珩忍著痛瞥他一眼。幾年不見,他依然還是這副特立獨行的個性。
天底下,也唯有霍令齌這個人,才能在面對一個摔得幾乎半死的傷者面前,若無其事的說笑!
「你怎麼知道?」他遽然想起身,卻引來胸口一陣劇烈的痛楚。
「恰巧經過鎮上聽來的。」他俐落的檢視他胸前的傷,頭也不抬的回道。
看來,這件醜聞肯定是傳遍幾個鄰近的城鎮吧?!南宮珩自嘲的一笑,閉起眼躺回床上。
「賀禮呢?」他心不在焉的問道,雙眼開始不由自主的搜尋那抹纖柔身影。
「為了扛你回來,留在崖邊了,你若想要就差人去拿吧!」霍令齌半玩笑道。
「謝了!你那些醫書我沒興趣。」
南宮珩悻然的語氣,引來霍令齌一陣大笑。
看著他俊美無儔的相貌、瀟灑挺拔的身影,任誰也想不到他竟大有來頭。
霍令齌是他幾年前上京城談筆買賣時認識的,雖然年輕,卻是深受皇上倚重的專屬御醫,連皇帝都得敬他幾分,是個深藏不露,絕不容小覷的人物。
霍令齌替他的胸口重新上了藥,而後雙臂環胸打量起幾乎體無完膚的他。
「嘖嘖──瞧你,可真是慘不忍睹!」他一臉不忍的搖搖頭。
「你──」
「大莊主他醒來了?」
南宮珩還來不及開口,門外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隨即一個纖柔的身影已經衝了進來。
一看到床上終於清醒的南宮珩,三天未曾合眼的衣水映,眼眶竟不聽使喚的泛紅了。
她快步奔上前,來到他床邊。
「珩,太好了!」她強自綻出笑,聲音卻已哽咽。「你餓不餓?我讓廚娘煮碗粥來好嗎?」
她眼下的兩團陰影讓他心口一緊,他不捨的幾乎想伸手撫慰她,但那條鷹姿翱翔的繡帕,卻倏然閃進他的腦海。
「不必了!」他冷淡的倏然別開頭。「我不餓。」
在還沒找出害他的真兇前,衣水映並不能完全排除嫌疑。
「可是你已經三天沒有──」
「我的事還輪不著妳來拿主意!」話才一出口,他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
他千萬個不願傷害她,不知為甚麼,一開口卻總是尖銳的傷人。
「我沒這個意思……」衣水映宛如挨了一拳,臉色驀然刷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