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由看守員開了門鎖之後,女人毫不遲疑邁著堅定的腳步入房。
裡面的男人沒有回頭,依然維持原來的姿勢雙手環膝坐在床上,靜靜凝望著窗外,宛如一隻渴望自由的囚鳥。
「你就是衛翌吧?」
江子悠淡淡的開口,細緻的聲音裡,有著女人少有的嚴謹冷漠。
回應她的,是空氣中異常的冰冷。
「想出去嗎?」江子悠淡漠如水的眸光,望向他視線底端那片薄月。「我可以幫你!」
然而,男人依然沒有開口,彷彿他的世界裡只剩下那片月。
「我在跟你說話,你沒有聽到嗎?」男人驕傲的態度,讓江子悠動了怒。
「你憑甚麼?」
黑暗中,突然響起一個低沉毫無人氣的聲音,冷冽得幾乎劃破空氣。
「我是個律師!」江子悠傲然說道。
「那又如何?」男人譏諷的聲音像是不屑。
「我瞭解你的一切!」無視於衛翌倏然僵冷的身影,江子悠繼續說:「衛翌,三十一歲,知名『亞衛企業』總裁,擁有數十億元的身價,卻因目睹未婚妻跟另一個男人躺在自己的新床上,因此失手——」
突然間,一雙充滿威脅的大掌用力扼住她的咽喉,也掐住她剩下的話,濃重的男人氣息就憤怒的吞吐在她額上。
然而,最讓江子悠驚愕的,不是他突如其來的粗暴,而是他的眸——
那是雙宛如來自黑暗般陰暗、冷沉的眼,眼底沒有留下一絲過去輝煌成就的驕傲,只有著如受傷野獸般狂亂危險的光芒。
「你以為你是誰?怎敢用這麼滿不在乎、輕描淡寫的口吻描述我的一切?」
隨著逐漸收緊的大掌,男人森冷的吐出一句話,黑眸裡翻騰的狂炙怒火,幾乎要將她燒成灰燼。
這一刻,江子悠才發現自己實在太大意了,眼前這個男人從頂著企業總裁的光環,變成一無所有的殺人犯,如今就如同一隻被囚困的猛獅般危險。
靠得這麼近的距離,江子悠幾乎可以感覺得到,他身上那股毫無人氣的冷,以及一股屬於男人的陽剛,且令人倍感威脅的氣息。
江子悠不知道自己怎麼會有這樣的勇氣,竟然敢跟一個罪犯距離這麼近,甚至連一雙大掌已經掐上了她的脖子,她卻連一點畏懼的情緒也沒有。
「我只會忠實陳述我所知道的一切,不懂得隱瞞!」她平靜的望著他。
衛翌逐漸施力,望著她漲紅的美麗臉孔,上頭有著痛苦掙扎,卻全然沒有一絲恐懼。
他近乎憤怒的遽然鬆手,任由她的身子一個踉蹌,差點往後倒。
倏然順過來的一口氣,讓才剛穩住身子的江子悠,忍不住劇烈的嗆咳起來。
她撫著泛疼的頸子,猜想上頭一定留下了道瘀痕。
「你到底要甚麼?」
黑暗中再度傳來他冰冷的聲音,卻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
「我要跟你談一樁交易!」她強迫仍隱隱作痛的喉嚨發出聲音。
「交易?」
「只要你答應替我做件事,我可以讓你恢復自由。」
衛翌謹慎瞇起冶眸,像是在評估著她的本事,以及她眼底隱藏的情緒。
「你的條件是甚麼?」
在極度靜默的空氣裡,她緩緩吐出一句。
「娶我!」
「你在開玩笑?」就著月色,他的冷眸掃過她修長的身段、窈窕的曲線,以及細緻的瓜子臉蛋與清靈五官——無一不完美!
她的模樣儼然來自上流家庭,他太熟悉那樣的氣息。
而他相信一個美麗且來自上流社會的女人,絕對不需要到牢裡來找對象,更何況,他還是個頭號罪犯!
「我需要深更半夜來這裡開玩笑嗎?」江子悠的表情驀然僵硬起來。
「為什麼?」他的冷眸凌厲得像是要看穿她的靈魂。
「這點你不需要知道!」江子悠遽然別過身,冷冷說道。
男人望入她淡漠得像是不沾染半絲情緒的水眸,試圖掘出藏在她眸底深處的企圖。
他清楚,這個女人絕不是看中已一無所有的他,更不會是他身上背負的罪惡,而是別有目的。
「為什麼選上我?」
「因為你是個罪犯!」
「我該感到受寵若驚嗎?」衛翌譏諷的勾起唇,冷眸裡卻沒有一絲溫度。
江子悠緊抿雙唇,拒絕回應他的嘲諷。
「你該知道,沒有一個聰明人,會傻得答應一個意圖不明的交易。」他冷冷凝睇著她。
「我相信你絕對是個聰明人——」江子悠從容勾起唇。「但眼前,你並沒有太多選擇,不是嗎?尤其是連你的未婚妻,這唯一的人證,都一口咬定是你殺人,你以為最後的審判結果會是如何呢?」
那可恨的女人——衛翌恨恨的詛咒。
而他更恨極了此刻面前的女人眼底那抹篤定,像是他的身陷困境、他的身不由己,都已經牢牢在她的掌握中。
「如果我說不呢?」他試探她眼底那抹平靜。
「那我將毫不猶豫的找上另一個罪犯,而你,將會被判無期徒刑,在這裡看一輩子的月亮直到老死!」她緩緩笑了,眼神始終是那麼從容篤定。
「看來,你對罪犯倒是情有獨鍾!」衛翌再度嘲諷的勾起唇。
他看著眼前這個穿著一襲合身套裝,神色冷漠卻美得懾人的女人,不免佩服她的勇氣與大膽。
他猜想,她甚至不超過二十五歲,卻敢跟一個罪犯談交易?
只是他也清楚,為了換取自由,他將不惜犧牲一切—包括自己!
看著他面無表情,許久沒有半點反應,江子悠強掩挫敗情緒,轉身就要往外走……
「我答應你!」
幽暗的空氣中,響起毫無感情的聲音,讓江子悠身上莫名竄過一陣顫慄,像是落入某種更大陷阱之前的警訊。
她緩緩轉過頭,看著黑暗中的高大身影。
背著光的衛翌看不清楚臉孔,然而那雙冷眸卻在黑暗中熠熠發光,彷彿帶著即將毀滅一切的危險。
尤其是籠罩在他身上的那股黑暗氣息,竟莫名的讓她想起——撒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