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天運淡淡地揮了揮手。「出去。朕現在不想瞧見你。」他的眼瞧見李勇也楞在外頭,他抿了抿嘴。「以後,沒有朕的允許,誰也不准擅進『春宮』一步。」
* * *
時值半夜,點點星海——
「刺客!有刺客!」喧擾的打鬥聲驚醒了無鹽,才剛入眠就聽見吵鬧。
「刺客?」打地鋪的鍾憐聞言跳了起來,擋在無鹽跟前。
「小憐,你這是做什麼?」她試圖推開身前的女子。「春宮」無窗,但從門縫隱約可見火光,利器交接的響聲清楚可聞。
「無鹽女在二樓!」忽地,有人喊了起來,隨即門板不堪一擊,直接飛躍一抹黑影,火光透了進來,映射黑衣人暴戾的體型。
「鍾姑娘請見諒。」那黑衣人沉聲說完,上前抓住鍾憐往後一扔,露出無鹽的身子,銀刀一閃——
「等等!」無鹽不解叫道:「我沒仇家。你找錯人了。」
「會說話?更該殺。沒有你,皇上爺必然安恙。」他刀一落。無鹽翻躲下床,鍾憐從牆角又爬起來欲撲上前,門前又是迅捷一閃,黑貌燕奔只手托住鍾憐的腰際,移至他身後,他的劍鞘已出,再落下之際,已是一隻臂膀。
「嚴堂,爺的命令你敢不從?」燕奔淡淡說道。
那黑衣人雖痛得咬牙,但詫然抬首。「你認出我?」
「你擅長嚴氏刀法,為殺馮姑娘不惜露出破綻。你是抱定必死決心了麼?」
「是!」嚴堂喘息,外頭已無打鬥之聲,想是全軍覆沒了。倉促之中只能聚起十來名漢子上船殺無鹽女,對這結果只有預料,但如果能僥倖殺了無鹽女,就算死無全屍也心甘情願。
「春宮」門外,出現了皇上的身軀,雖然背光,但也瞧出皇上爺的臉上已非單單不悅二字可言了。
「你跟了我幾年?」
「除去那半年,足有三年光陰。」嚴堂斂聲道,汗如泉流。但右臂揮刀不放,他垂首,讀不出他的殺機。
「你卻為了一段預言背叛我?」
「奴才不敢!但諸葛先生的預言已靈二代,若要確保金璧江山,她非死不可。嚴堂聚氣凝神,一股作氣提起身子,旋身就要朝無鹽砍去,卻覺背脊一陣酥麻。他尚未砍下,瞪著無鹽的眼逐漸渙散,而後滑下。
燕奔靜靜地上前,托住他的身形。
「帶他上岸,差人送回老家。」
燕奔默不作聲,同鍾憐退出「春宮」。
「嚇著你了嗎?」他問。
「不……」無鹽疑懼的開口。大眼有些無措。「他……死了嗎?」
「沒有,但他的下半生會比死更難受。」
「你……會折磨他?」
他揚眉,卻不復平日懶洋洋的笑意。
「我不會折磨任何一個對我忠心的人.但他的族人則否。」
「我不懂……」無鹽喃喃道。以往的世界只有版畫,不料遇上這種事情。她跟嚴堂……有仇嗎?她不敢再瞧地上那血淋淋的手臂。
「你不必懂。」他伸出手。「跟我來。」
「去哪兒?」
「你要在這裡睡?睡得著嗎?」
她遲疑了會,才上前執住他的手。他不再帶笑的臉龐有些落寞。原本以為他是遊山玩水的紈褲子弟,如今卻覺他的背後像有許多秘密。
見他神態略嫌哀傷。她衝口改變話題。
「不問我這啞巴怎會說話嗎?」
他揚眉。目光從血淋手臂調回,若有似無的微笑浮現。
「我需要問嗎?你的女侍忠心於我。」
無鹽睜圓了眼,心頭略為不快。早在第二天她就發現小喜子陸續將啞藥混在人參湯裡要她喝,她沒理由喝,但仍然隱瞞了她會說話的事實。少說少錯,不願讓人發現她是馮十二,在長安之外馮無鹽無人識得,但馮十二不一樣,她雖不在意是否完璧之身,但不願閒話傳出,讓親人蒙羞。她視鍾憐為妹,也因為鍾憐隨侍在側。所以讓她知道這秘密,卻不料——
「你多久以前知道的?」走進他的房,她問。
「你何時告訴憐兒的,我便何時知道。」他意味深長的微笑:「不必在乎這些,將來。她會對你忠心的。」
「你以為我當真會嫁你?」
「你不嗎?」斥退了小喜子,合上房門。窗外火光依舊,但人聲漸微,未久,船上平靜如昔。
「我……已過婚嫁之齡。」無鹽的心思被這話題盤據。
坦白說,對他的提親,仍然不太習慣。以往來提親之人,皆是雕版師傅,但他不是。他甚至不知她另一種身份,那為何甘願娶她?他若願意,還是可以將她視為青樓女子,不必負任何責任,如果只單單為了她腹中可能的孩子而娶她,那樣的理由未免太過牽強。
「我今年二十八,照理來說,也稍嫌老了些。」
「你……家中未有等你的妻子嗎?」也許,他是要納她為妾。
「不,我沒有。」他溫吞吞地說,房內只有一個椅凳,是擱在書桌後頭,無鹽心思有些紛亂的坐在床沿。而他理所當然的擠上了那張床。
「我的娘親在我十二歲時曾說了些秘密給我聽。打那時起,我就沒想過要成親,至少在事情未解決前,沒有這個打算。」
「啊?你這是在做什麼?」她斥喝,還來不及退開,就發現自己被埋進他溫暖的胸壑,向床鋪倒去。他要動手了嗎?天,她甚至連反抗的力氣都沒有。
「你猜我想做些什麼?」他歎息,瞧出她的緊張。「我受驚了,而我一個人不願獨眠,既然『春宮』今晚不便住人,那麼你就只能有一個選擇了。」
她僵硬的身子不敢亂動。下午時他尚……無法克制對她的慾望,誰知道眼下坐懷不亂的柳下惠何時會起獸心。她蹙起眉頭,會想過倘若她真懷有孩子,勢必要有個爹,嫁給他或許真是個可行的方案,但她討厭跳進另一個牢籠——
「或者可以打個商量。」她喃道,卻被他一字不漏的聽見。「我可以當他的掛名妻子,隨他在誰身上洩慾或另納房妾都行,不必理會我,只須給我地方住,誰也不必管誰,這倒是個好方法。」只是身份上躍為龍氏,照樣可以發揮她的長才,這是目前最可行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