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無鹽爬上了書堆最上頭,長裙下露出一截蜜色小腿肚。他向來愛女人凝雪肌膚,而她不是,她的膚色呈蜂蜜顏色,但細看之下,她的小腿肌細膩骨肉均勻,就連昨兒個夜裡睡過的煙花女也沒她的肌膚細緻。他抬起頭,瞇起眼看看她的臉蛋,是不怎麼好看,眼睛大了些,臉又偏小了些,但她的肌膚細膩又凝脂,不知摸起來是不是當真滑嫩銷魂?不自覺地,他伸出手探向她的小腿肚。
馮無鹽見狀,一腳飛踢過去,卻教他給抓得正著,他面露奇怪的神色,她還來不及思索下一步,就驚叫出聲,整個人讓他給扯了下去。
錢奉堯慾火焚身、血脈僨張。銷魂!真是銷魂!光是這麼一摸她滑膩細緻的小腿,酥癢就打從心頭鑽起,如萬頭蟻咬著他的心窩。他的喉間不住上下吞嚥,到目前為止,還沒哪個艷妓能教他巴不得立刻騎上去。只有她──
「放開我!」馮無鹽斥道。
「嘿嘿。你說放我便放,那還有得玩嗎?」也許,這丫頭對男人是個寶。人長得不好看,但一身骨肉卻足以撩起男人慾火。他俯近身,伸手欲扯開她的衣領。
「錢公子!你不放我,是自找苦吃。」
「嘿,就算吃黃蓮我都甘願,待會兒包你喊哥哥叫弟弟的,說不得還高興的昏死過去……呵呵!」話沒說完,伸向她的手臂卻引爆劇烈的疼痛,還來不及反映發生了何事?他細白的頸項就頂上了一把小刀子。
「你……你哪兒冒出來的刀子?」他的眼珠暴睜。隨著她逼近的臉龐,傳來一陣她的體香,分不出是哪種花香──等等,生死關頭,他在胡思亂想些什麼。他的眼斜睨著那把小刀,把柄是碧綠色的,上頭刻著馮字。
「碧玉刀?」
「錢公子認得這把刀?」馮無鹽輕蹙眉。
「廢話!雕版者豈有不識馮派碧玉刀之理?」他沒好氣地說,不是捧她,而是實話實說。那把碧玉刀是馮家祖傳之寶,由它經手的版畫不下千件,傳到馮十二手裡,更是發揚光大起來。
「你既然也是雕版師傅,怎會做出這種下流行徑?」她責備的瞪著他。
幹嘛啊,難不成她還當雕版師傅合該個個都是吃齋念佛的單純人家嗎?他咬牙,細聲細氣的好言勸道:
「好妹子,再下流的行徑也是為了你,你若當上我的妻子,憑著咱們二家的雕版技術,別說是區區長安了,就算是中原、邊疆,咱們都有法子打進去啊!」
「哦?」她沉思了會,錢奉堯嚥了嚥口水,將頸子小心移開刀鋒,卻發現刀側隨著遊走方向移動。
他恨恨地瞪了她一眼。「你要多想想,十二妹子!縱使你雕版技術高超,但沒人提供你圖式文采,雕出來的畫不過是死樣。我肚裡文采直逼詩聖仙,揮毫即畫四美圖,咱們是最好的搭配,我畫你雕,同心同力,這樣的作品才是活靈活現的。」他忍住滿腔怒火。誘之以利。
一般來說,畫師與雕版匠能否溝通,是版畫成功的關鍵,沒錯,她雕出來的畫是長安城最出色的,但誰知道馮府的畫師哪時候會被挖角?
馮無鹽無心地笑了笑:「我已逾婚嫁年歲,錢公子想娶妻,儘管另覓他人,我沒打算在馮姓之上冠上其他姓氏。」她偏著頭想了想,又說道:「至於馮府的畫師與雕版師傅能否溝通,就不勞錢公子費心了,現在;你必須承諾我,別丟雕版業的臉。」
「什麼?」刀鋒微微滑進他的頸子,他痛得叫了起來。拜託,他丟不丟臉干她屁事啊?
無鹽不耐地揮了揮手,嚇得錢奉堯冷汗直流。
「我要你口頭承諾,只要你雕刻版畫的一日,就不能欺負良家婦女、不得行下三濫的勾當。」
* * *
馮老爺一生迎娶十房妻妾,雖膝下無子,卻有二十個女兒。打從去年十一嫁與鄰縣少康之家後,馮無鹽便成了馮家年齡最大卻仍待字閨中的黃花閨女。
是沒人要嗎?
舉個前年登門求親的趙姓公子──他在求親第十一回被拒後,狼狽的爬進馮家外牆,本想先強迫馮十二來個洞房之實,再行俗禮迎娶,哪裡知道還沒見到馮十二,就誤闖了馮九的閨房,在色慾熏心之下,佔了半推半就的馮九身子。
隔日一早,他這個摧花大盜被架到馮老爺面前被迫娶了馮九。那時馮家尚未出閣的女兒一字排開守在馮老頭身旁,馮十二的在場使馮家其餘女兒的美貌平均值暴跌。
她不醜,真的不醜,最多算是中人之姿。平凡的很,只怪送子娘娘將她送錯了地方。
然而,馮十二醜不醜並不打緊,即使到了二十歲,依舊有人登門求親,就連迎娶了馮九的趙姓男子也數度欲染指這中人之姿的小姨子。
原因只有一個──
登門求親如趙錢等人,皆是從事雕版事業之後代。在長安城,雕版師不下上百,但出色的只有一個,是女性、是天才、是長安城諸多佛寺指明要的雕版女師,如今她年方二十,雕版出的版畫作品卻早已流出了長安城。
以雕版事業而論,在漢人朝代還不算盛行,多由手抄。至金壁皇朝初時,佛教發揚光大,而雕版也逐漸盛行,有錢的人家供佛,抄寫經文已不再手抄,而雇雕版師刻印經文及插圖,其他如刻印肖章、單幅圖案也一一掀起了熱潮。
在長安城中,上百雕版師僅靠接經文的刻印就足以維持生計,然而教人眼紅的是,佛寺將千佛圖、菩薩圖等單幅皆指定交給馮十二雕版。真他媽的王八羔子,馮老頭死不肯嫁馮十二,因為她是家中唯一的生計、唯一懂得理財的女兒,放了她就等於白白送人一棵搖錢樹,賠本生意馮老頭還是懂的。
每天,馮老頭吃香喝辣睡大覺,不必理會生活是否困窘,只須每日一早睜眼喊聲:「十二!」馮無鹽便供給了他天堂般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