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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男孩會是大盜?她不懂武,但一見他們打鬥,少年明顯居於下風,以這種身手,怎能連連毀殺貴族?
必有同夥!
一思及此,她立刻掀開布幔出來,要警告聶滄溟。
「糟了,晚了一步。」她暗叫,瞪著另一把劍落在自己頸上。
「叫救命。」
她依言放聲大叫:「大哥,救命啊!」
聶滄溟轉身望去,與他打鬥的黑衣人,立往轎前奔去。聶滄溟腳力不弱,轉瞬之間追上黑衣人,探出手正要擒住他——
「住手,難道你沒瞧見你的同伴在咱們手裡嗎?」挾持譚碔砆的男子說道。
聶滄溟聞言,停下腳步,眼睜睜地看著黑衣少年回到同夥身邊。
他露出沉穩微笑,道:「你們究竟想要什麼?」
「咱們要殺了天下間所有的貴族!」
「哦?」聶滄溟仍在微笑,卻露出詭異來。
這樣的詭異,只有她看得出來,也只有她聽得見他腦海裡不停運轉的計畫。她惱叫不妙,說道:
「大哥,我乃國之棟樑,你一定要救我!」
「我當然會救你,賢弟!」聶滄溟的雙眸無情,笑意刻在唇弧上。「他們只是裝腔作勢,不敢動你!」
「誰說咱們不敢?」挾持她的男孩怒吼,劍鋒微微劃進她的喉間。
「小兄弟,勞煩你使力輕一點。你要拿我當護身符,就別讓我受傷,我一受傷,就會有人高興!你注意點。」譚碔砆目不轉睛地望著聶滄溟,不怒反笑。「大哥,你可曾調閱過我的文章試卷?」心在狂跳,什麼叫生死一瞬間,她總算明白了。
雖奇怪她的問題,他仍然答道:「不必調,吳大人已說了大概內文。」
「我是難得人才,大哥,只要我有心,幾年之內內閣首輔非我不可,你要推動什麼計畫,小弟必有所助益。」她暗示道。
無情的黑眼閃過剎那動搖,隨即他含笑道:「我明白,所以我才要救你啊!碔砆,你放心,他們不敢動你……」
「誰說咱們不敢動,你要他保命,我偏要他死在這裡!」
「不!」聶滄溟叫道:「你千萬別殺她!她乃朝中大臣,你殺了她,你必逃不出法網!」
好個激將法!她自認自己品行是糟了點,但還不致於非讓他置於死地的地步,她究竟是哪兒礙著他的國家大計了?
他要她死,很難。譚碔砆緩緩眨了兩下眼皮,立刻淚水汪汪地泣道:
「大哥,你就讓他殺了我,好讓你無後顧之憂地將他擒下!你不是早就希望拿他交差,對京城貴族有所交代嗎?你也能陞官發財,不如我死好了……」語畢,她伸手抓住劍鋒,卻往喉口上割。
少年大驚,連忙握緊劍柄。
她的眼淚如熱流滾滾而下,蒼白的臉更顯柔弱,聶滄溟不忍心地撇開眼,正好瞧見轎夫守在他身後。
若無旁人,他大可無視人質,與少年動手,最好還不小心錯殺了她,省得將來麻煩。
他非濫殺無辜之人,但她非死不可的念頭愈來愈強烈。
留下她,她將來必成他的累贅;若是累及他一人也就算了,然而他一生大志盡在朝中,他還有多少欲做之事未成,被她拖累,萬民受苦!
她的淚,是假的,他不是沒有見過。再回頭正視時,譚碔砆捉住他一閃而逝的殘忍。
「人常說,清官不是好官,好官非正直人所能當,一點也不假。」她自言自語道,放低聲量說道:「小兄弟,你還不快擄我走,兵分二路,功夫好的帶我走,另一個就隨你逃吧。」
「為什麼咱們要逃……」
「難道你看不出他與我有仇嗎?正要趁此機會斬草除根,再將罪名賴給你們,他也正好向皇親貴族邀功,從此乎步青雲!」
聶滄溟上前一步,笑得更詭譎。
兩名黑衣少年對望一眼,自知彼此功夫不如他,留在此地只會將命給賠了。忽然其中一人抱起譚碔砆躍上屋脊,另名少年則獨自往東逃去。
「莫要走!」聶滄溟叫道,不再遲疑,跟著上屋,卻不見人影。「好俊的輕功!」
那少年功夫平平,輕功倒是一流。
她這一被擄,是……只有死了吧?
他的心裡從未生起過主動殺人之意,只是藉著極佳的機會借刀殺人而已,他也不曾內疚過,因為在他心裡,所殺之人皆屬必須。
他望著他們逃去的方向正是醉仙客棧附近……他腦中靈感乍現。
「聶都督!」轎夫叫道。
聶滄溟閉上眼,再低頭回看轎夫時,已有悲痛。
「快回去召來軍兵,莫要驚擾無辜百姓,暫不要往上呈報,否則你我難辭其咎,我立刻追去,說不定尚有一線希望。」
轎夫領命,消失在小巷中。
夜漸深。也許,當天亮之時,他的雙手又要沾上另一個人的血腥,再一次的借刀殺人。
這種借刀殺人的方法,他一輩子也不會後悔;只是感歎,在兄弟之間,他看似風光,其實他最髒。
「這條路,是我選的,怨不了誰。」
第三章
夜正濃,一股腐敗的氣味隨風遠遠飄散開來。
是聞錯了吧?這樣的氣味她只在一人身上聞到過,而不巧的是那人在幾個時辰前毫無愧疚地想置她於死地。
「你……生重病了嗎?」黑衣少年壓低聲音說道。
「我曾料過我的生死,怎麼料也料不到自己會活活餓死。」她氣弱游絲說道,胃痛難忍。
「餓死最好!省得弄髒我的劍!」
她微張開眸子,又聞到那股奇異的味道。明明肯定聶滄溟絕不會前來救她,為何一直聞到他身上味道?難道她餓到出現幻覺?
她一向挨不得餓,一餓就無法思考,如今她腦子一片空白,如何使計逃出生天?好難啊。
「我……不行了……」她倒向冰涼的石地上,粗礫的石塊摩擦她的臉頰,四肢無力地趴在地上。「殺雞焉用牛刀?反正我會餓死……你就快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