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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衣少年目不轉睛地望著她秀麗的側面。
「你以為我會中計?我一走,你便大呼救命,封城門,讓我逃不出去?」用力踢了踢她的腰,突然發現披風之下的身軀有些嬌小。
「我沒見到你的臉,要如何認人?不如你將我綁在此地,等人發現我之後,你也逃之夭夭,不也皆大歡喜?」
「你想得美!我要殺盡天下貴族,我要他們也嘗嘗我的苦!」他低聲叫道,忽然扯下面紗。
譚碔砆直覺將眼光掉開,不敢瞧過去。
「我叫殷戒!他們死前,都會瞧見我的容貌,我會讓他們死得明白!」他攫住她的下巴,暗驚她肌膚細緻柔軟,硬將她的臉扳過來。
微稀的月光之下,譚碔砆的黑眸微微瞇了起來,瞪著眼前的少年。
少年的容貌異常的俊美。先前光看他的丹鳳眼就隱約知道他生得好看,但沒想到他好看得……讓人覺得噁心。
眉目之間帶著陰柔,乍看之下非男非女,膚色微黑,但無損他五官的精美……精美得極為刻意?明知這不是易容,是他天生的長相,但總給她一種錯覺,他的容顏像是分別挑出最美的器官組合而成。
如果她說,她想先去吐一下,不知行不行?
「這都是你們搞的鬼!」他忿恨說道:「如果不是你們玩那種可笑把戲,為何有咱們的出生?」
啊,她是餓極無法思考,但連上天都存心給她機會了,她不利用,就真枉叫——碔砆了。
她的冷汗仍在流,眸子卻呆滯地眨了兩下,氣處道:「小兄弟,我才十八……還不致於到生下你的年紀。」
殷戒呆了呆,脫口:「你知道我在說什麼?」
「你在說,你是無辜的可憐人……我也是啊!難道你不覺得我其實長得也很……特別嗎?」
是有一點特別,明明是男孩子,長得清麗不談,連身子的嬌弱都與女子無異。殷戒懷疑地瞪著她。「你是官……」
「我確實是官,因為我比你聰明。」她微笑:「你以為殺了全天下的貴族有何用?上樑不正,下樑歪,今天皇上無道,就算你殺了所有貴族,借腹生子的把戲照樣持續。我入京應試,是望有朝一日大振朝綱,重洗社會風氣。」
殷戒哼了一聲。「我沒這麼高的志向!」
「我明白,因為你是一介武夫,一輩子只能是一個躲躲藏藏的逃犯。」
「你說什麼?」
「因為我夠聰明,所以我懂得當官,以官欺人的滋味真有趣。哎呀,咱倆出生是一樣的,但命運卻不同呢。」
「誰要跟他們成一丘之貉!」他怒叫,拔劍相向。
譚碔砆不懼不怒,反笑道:「你想殺了你的同伴?」
「我的同伴不是你!」
「那就殺了我吧,反正我不知我爹究竟是哪家貴族,我娘也早遺棄我……我原以為我寒窗苦讀,當了官,造福百姓,不會再有像我這樣的孩子出生,但人人依舊笑我、依舊欺我,我留世上又有何用處?你不如快刀殺了我,沒有痛苦,來年我生在普通人家,過著普通生活……」她含淚道。
她說的每一句都是他過往的回憶,如果不是相同遭遇的,又能如何得知呢?他咬牙,低聲說道:「我恨呀……」
「小兄弟,我引薦你入宮吧……」她柔聲說道。
「要我當太監?」他畢竟年少,提到宮廷,只想到除了皇帝老子跟公主外,就只有一群太監了。
她失笑。「誰要你當太監?你這樣俊秀的功夫,當太監太可惜。人沒有十全十美,我自幼身骨奇弱,所以不能習武;你一身好武藝,留著殺人太浪費。」
他聞言又呆了下。從沒有人讚美過他,因為他的容貌太顯眼,十人裡有九人都能猜中他的出生,他的身體也爛了很久——
「小兄弟,你幾歲?」
「我……十五。」他直覺答道。
譚碔砆突地伸出手指到過劍鋒,留下一道血痕;他還來不及反應,就見她抓住他的手指也劃下一道。
「你想做什麼?」
「咱們義結金蘭吧!我大你三歲,你為弟,我當兄。」
「誰要跟你……」話未完,又瞧見她將彼此血流不止的傷口貼合。
「改命吧。難道你不曾想過脫離現在的生活?被仇恨蒙蔽你的心眼,就這樣過一生?殺人只是圖痛快,真正的勝負在最終,你不想讓旁人瞧瞧你這樣的出生能走到怎樣的地步?」
「命豈能說改就改?你說得容易!」
「我說能改就能改!」她微笑道:「我是命硬之人,只要我說會改,連天也得服我。你跟著我,會有這麼一天的!」
她的笑多自信滿滿啊!望著她的笑,他的心念動搖了。誰不想往上爬?但他從出生那一刻開始,就注定一生一世要窩在臭水溝裡,她……如跟他一樣的出身,為何會有這樣的自信?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移向彼此相貼的指頭。
是他多心吧?竟覺流進他指頭內的血好燙,緩慢而細綿地流到他的心肺之間,讓他的五臟又冷又熱,一時之間打起輕顫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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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痛死了。
胃痛、手痛、心也痛。
餓極所以胃絞痛;被綁的指頭尚滲著血跡,傷口一動就痛;她的心……也好痛,不是為他的遭遇心痛,而是心痛自己將傷口劃得太大。
她一向少受傷,除了血難止外,她極不願留下疤痕,這是她的怪癖。
她懶懶地坐臥在地上,半瞇著眼打量四周的景物。方才被擄來,不及細觀四周,現在才發現自己處在假山之間,被假石的陰影所擋;從她的角度往前瞧去,能瞧見一方庭院。
「不是住戶……」夜深人靜,遠遠傳來吆喝聲。她恍悟,低語:「是客棧!這小孩算機靈,懂得藏身客棧,他預備在此將我殺了,藏在假山之間,必要好幾天才會發現屍首。而他將面紗拿下,換上普通衣服走出丟,任誰也不知他是誰……」好險好險。